趙約羅失笑,“恐怕父親不可瞑目,倒能開心得從土裏爬出來。”

李義行被她逗笑了,卻是苦笑,“若是真如此,我第一個去恭迎他老人家。離恨的我們,做夢都要笑出聲啊。”

趙約羅看著他背過身時偷偷抹淚,還是選擇緘口不言。

寂靜的宮殿裏,回廊間的池塘種滿了雪蓮,碧影沉沉。走著走著,她就聽到了有人哼曲兒的聲音,嗓音細膩,溫和,如涓涓溪流般清澈。

這是父親過去總哼的曲兒,名《鶴不歸》。

趙約羅推開了一扇門,榻上支著珠簾,隱約見得那清秀如畫的桃花眼。他盤腿坐在榻上,懷抱著赤練魔子,修長的手輕拍著赤練魔子的身軀。赤練魔子安靜的躺在他懷中,眉目間終於沒了狂躁和殺戮,纖長卷曲的睫毛很漂亮。

趙約羅看著那淡雅嫻靜的男子,心中萬般波瀾。她有點恨他,當年他憑借著渾身的本領,恃才而驕,目中無人,他曾對肖賢,他想建立一個眾生平等的盛世,隻有推翻紫禁宮才能實現。為了殺紫禁宮,他不惜用無辜百姓當肉盾,因為法典中,紫禁宮不可對百姓出手。

紫禁宮當然不會坐以待斃,他們製造災,趁著汛期炸毀撂壩,萬人喪命於濤濤洪水之鄭

肖賢才因此動怒。

倘若不因此,他們父子二人之間哪兒來的今日這般隔閡。李義行告訴趙約羅,他聽他的父親,尊上回到離恨後,七七夜沒合眼,一言不發。趙約羅當時何嚐沒瞧見,隻是她不知父親因何如此。肖賢瀝盡心血栽培的愛子,如此喪盡良,想必父親心裏當時是錐心的疼,失望至極。

趙約羅覺得他活該,換了她,她也不要認這個三哥。

可今日謝道年浪子回頭,她如何割舍得下,父親呢?

突然一陣黑霧從謝道年身上騰起,趙約羅一個移形換影來到他身邊,劍指打在膏肓穴上,接著順督脈走,見四則止,來來回回走了十幾遍,才止住了些魔氣。

謝道年側身嘔出一口黑血,額上冷汗淋淋,他搖搖頭,示意趙約羅不要吵醒赤練魔子,悄悄的下了榻。

趙約羅隨他去了精舍,剛要開口,卻見他忽地伏地嘔血,身子痙攣得發抖。趙約羅怒道:“你不要命了?!”

“賤命一條,有何可要。”他踉踉蹌蹌的起身,撩開簾子,摘歪在榻上。方才魔氣翻湧,將他衣帶崩散了,玄袍恣意敞開,露出寬大的裏衣,頗有瀟灑名士之姿。

這樣的謝道年,才是趙約羅眼裏真正的他。精致裏的散漫,仙人裏的媚骨,是難得一見的盛景。

他拿起一旁的酒壺,灌了幾口,坐在憑幾裏,向後一仰,閉上了眼,“我也就這麽幾年的光陰了,真該學學七爺的醉生夢死。”他笑了笑,“若我有業魔,你殺了我。謝三哥從未求過你這麽,”他閉上眼,“看在你時我常常帶你逛廟會的份上,給我個善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