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誌的話過於沉重過於直白,一整天都沒有人有說話的興趣,連中午的打尖都沒有,隻是朱武又買了兩頭騾子做腳力;到了黃河,一直跑到石固集北的岔道口,走這條路的人大部分是再走三十裏路,從前麵的延津渡過黃河,過了黃河向東一百裏就到開封,竇鑒選擇這條路運生辰綱,就因為一個字近。

    向西的路去孟州,很少有人走,黃河以南的人會因為沿途的安全和繁華選擇河陽渡,黃河以北過了南樂縣就可以拐上岔道,隻有不想與人多接觸的商旅才會選擇這一條道路。郝思文下了馬車,在楊誌畫出的陳橋驛草圖上選擇了陳橋鎮作為楊誌找的地方,一個人騎著騾子朝十裏外的石固集而去;楊誌趕著馬車,率先拐上去孟州的官道,朱武和項充跟在後麵。

    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道路上隻有楊誌一行人,連夕陽都似乎被寂寞感染了,逐漸變成蒼涼的灰白色;四鰭突然鑽出了馬車廂,跳到了那頭沒有人騎的騾子上,極目四望說:“我聞到了血腥味。”

    楊誌和朱武都見識過四鰭這方麵的能耐,差不多同時勒住了馬車和騾子的韁繩,項充指了指前麵的一個小村莊說:“在那裏,有兀鷹在飛,到了飯點的時候,沒有一家在冒炊煙。”

    “過去。”楊誌毫不猶豫地趕著馬車走上不遠處的土路,四鰭主動騎著騾子跑到馬車前,朱武和項充一左一右;天色更暗,這個不知名的小村莊已經成了死亡所在地,不到二十座草屋,連街道都沒有,現在已經沒有人,準確地說是沒有活人。幾個人走了一遍,有的門窗開著,有的門窗關著,但結果都一樣,雞犬不留,隻有兀鷹盤旋著,對著屍體狂鳴。

    楊誌看到了一個人,他不是村莊上唯一還活著的生命,可以說根本不是村莊上的人;因為楊誌認識這個人,名捕竇鑒。竇鑒的屍體冰冷,手也冰冷,握著的刀更加冷;但是竇鑒的笑容有些奇怪,那種淡淡的,嘲諷般的笑容,似乎在告訴殺他的人,我贏了,你哪怕要了我的命,還是拿我沒辦法。

    楊誌站在竇鑒麵前,還是不能相信,這地方究竟發生了什麽,是什麽人,敢對竇鑒下手,敢殺掉小村莊的十四口人;晚風吹來,有一種陰森森的冷,夜色終於籠罩大地,村莊陷入黑暗中。沒有燈,沒有燭,沒有火,可是楊誌等人看見了光亮,從前麵的一口井裏發出的光亮;楊誌用水桶撈上來一看,是一顆品相很差的夜明珠,用細絲固定在一個魚皮囊上。

    楊誌撕開魚皮囊,是一本賬本,竇鑒的賬本,封麵上標注著河南河北,竇鑒在扉頁上寫著:“憎惡黑暗,怎奈黑暗正如死亡,無可避免;我是捕快,但是有時候隻能告訴自己不要去管,因為管不了。但是,我可以記下這些人的罪惡,每每在深夜提醒自己,還有很多做不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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