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我就知道,貧富差距能把人分出三六九等。人一出生,起跑線就不一樣。而聰明的人會超車,譬如我姐。

我還陪爸爸守著鄉下的破房子,她就跟著改嫁的媽媽去市裏享福。

可那又怎樣呢。

現在,她最愛的男人還不是在我的床上。這個男人有一雙鋼琴家的手,手指修長有力,翻雲覆雨隻在他一念之間。難怪我姐那個高傲的大小姐會對他癡迷不舍,各種倒貼。

靜夜,隨著一聲低沉的男人悶哼,一切到達極致,歸於虛無。

結束後,他沒有絲毫留戀地從我身上起來,去浴室衝涼。

而我點了一根煙,背靠在枕頭上,坐姿僵硬。

開始為他的離開倒計時。

這裏不是酒店,隻是葉寒遇眾多房產中的一幢別墅,用來養我這個金絲雀。

他是我的今主。我再不願承認,內心也很清楚,我愛上了自己的今主。

世上最可悲的女人不是小姐,而是你捧出真心,對方也依舊當你是小姐。

這四年裏,他每次找我,除了床事,別無交流。無論我們彼此多麽和諧,他都永遠保持冷靜,沉溺的人隻有我一個。就算偶爾有忘情時刻,顧不上做防護措施,他也總能在關鍵時刻刹車。

他是不會讓我這樣的女人懷上他孩子。

果然,一根煙還沒有抽完,他就已經換上幹淨衣服,準備離開。

我赤果身體,沒有一絲羞澀,喊了聲他的名字。

他給我最大的耐性,不過是停下腳步,始終沒有回頭看我。

看著他高大的背影,憋了一晚上的話終於問出口,“聽說你要訂婚了?哪家的千金小姐?”

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讓我以為,我是不是根本沒有開口問過。剛剛那份質問他的孤勇,不過是我臆想出來的。

後來,他動了。腳步聲漸遠。

等我抬頭再去看他時,他正轉身關門。

大概是我臉上的求知欲太明顯,他終於回了一句,“認清自己的身份。這不是你該問的。”

我喉嚨一緊,臉上卻笑開花,“我這不是想隨個份子錢嘛!”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似乎看不懂我,就像我看不懂他。

但很快,他就失去對我的興趣,轉身離開。

那腳步,那背影,走得真叫一個幹淨利索。

汽車發動的引擎聲響過一陣,夜晚再次歸於寧靜。

我披著空調被,站在窗口,望向無盡的暗夜。

突然想起初遇他的那夜,也是在這樣一個不冷不燥的秋夜。

那年,我爸被搶劫,腦袋被人打開個瓢。劫匪遲遲沒有抓到。為了醫藥費,我背井離鄉,來海城找我媽借錢。

那天恰好是我姐大學畢業的慶祝宴。周家來了很多客人。

我被保安像防賊一樣攔在花園洋房外。周霖就站在薔薇庭院裏擺拍,黑色碩士服,笑顏如花。她隻掃了我一眼,目光就轉向別處,沒有讓人放我進去。

是我夠機敏,一把抓住從我身邊路過的男人,求他把我當女伴帶進去。

當時我以為抓住的是浮木,後來才知道那是拉我下地獄的荊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