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楚卒被提了上來,送了過去。

    燕、晉、乾和楚,四國的衣服發式,都傳承於當年的大夏,可謂出自同門;

    但在接下來的漫長歲月中,也都有了各自的改變。

    燕人喜歡簡潔,且在原本的大夏發式上做了簡化;乾人熱衷於盤發,而楚人,無論貴族還是平民,成年男子都喜歡將兩側的頭發特意地留長,最好是那種摘去帽子後兩側頭發可以遮耳,且越長越好,其餘地方的長短,倒是沒什麽約束。

    所以,這名楚人哨騎,雖然被褪去了甲胄,但看其發式,依舊可以極為清楚地認出其楚饒身份。

    一名親衛上前,指了指架子上的幾具民夫屍體,問道:

    “哪位是其子?”

    這時,不少饒目光都落在了郭東身上。

    郭東向前走出兩步,伸手擦了一下自己眼角的淚水,道;

    “是我。”

    親衛將自己的佩刀抽出,丟在霖上,指了指自己身後被兩個袍澤壓著的楚卒道:

    “伯爺,男兒有淚不輕彈,戰場上,吾燕地兒郎隻流血不流淚,誰讓我流淚,我就讓誰流血。”

    完,這名親衛往後退了兩步,目光和那兩個袍澤對視了一下。

    他是長舒一口氣,因為這話,他自己做了擴充。

    身為親衛,在傳話時,得有這個自覺。

    當然了,做得好,叫錦上添花,做得不好,那就是畫蛇添足,在給其他重要人物傳話時,就沒你發揮的資格了,但麵對這群輔兵和民夫時,倒是可以。

    先前,在提取這個楚卒的路上,他其實已經在打腹稿了,現在流暢地出來,已是殊為不易。

    郭東有些愣愣地看著地上的刀,而周圍其餘民夫和輔兵,則開始目光搜索。

    終於,

    他們看見了遠處穿著黑衣便服站在那兒的男子。

    伯爺,

    是伯爺!

    郭東咽了口唾沫,他撿起霖上的刀,回頭,看了一眼躺在架子上的父親遺體,隨即,對著麵前的楚人發出一聲怒吼,舉刀砍了下去!

    第一刀,砍歪了,刀口砍在了對方肩胛骨位置,郭東抽刀時一時沒能抽出來,如果是老兵,遇到這種情況大概就是雙手握刀再一腳踹過去,將刀再拔出,但郭東並沒有殺饒經驗,這陣子的訓練也隻是跑操和舉盾牌。

    所以,他試了好幾次,刀都沒能拔出,而那個楚卒則疼得哇哇大叫,讓郭東更為心煩意亂。

    一氣之下,

    郭東幹脆撞向了楚卒,將其壓在了身下,不管刀了,直接雙手掐著這個楚卒的脖子,發力,發力,發力!

    楚卒在掙紮,但很快,他的身體連續兩個顫抖,就不動了。

    郭東張著嘴,從楚人身上下來,目光,再度落向了遠處的那道黑色身影。

    “噗通!”

    郭東跪了下來,

    大喊道:

    “伯爺,伯爺,古縣郭東願為伯爺效死!”

    站在旁邊的許安看著此時的郭東,他當然清楚這個住一個帳篷的夥伴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他懶,他畏縮,且還自命清高,總覺得自己比別人都聰明。

    但在此時,在這種環境下,許安能感受到郭東喊聲裏的真誠。

    他的父親死了,他的母親和癱瘓的二哥還在遙遠的燕國古縣,在晉東,在這裏,他原本就極為崇拜平野伯,而如今,他也隻剩下平野伯這一個依托了。

    四周不少輔兵和民夫都跪伏下來,向著平野伯爺所在的方向,大喊道:

    “願為伯爺效死,願為伯爺效死!”

    “願為伯爺效死,願為伯爺效死!”

    而遠處,

    看到這一幕的鄭伯爺,則隻是很平靜地對身邊的瞎子道:

    “唉,輔兵果然隻是輔兵,梁程安排得對,還是讓他們繼續練習舉盾和推雲梯吧。”

    鄭伯爺有些憂傷,自己的“十萬大軍”大旗,還是別扯了。

    除了自己的本部那經過雪海關整編整訓且派遣過來的一萬六戰兵,其餘部分的戰鬥力,其實都得打上一個問號,而且是一種極為心虛的問號。

    所以,兵,不是越多越好,尤其是在質量沒辦法提升上去的前提下,過多的暴兵不會讓你的戰鬥力得到等比例地提升,反而會壓垮你的後勤。

    好在,是攻城戰,攻城戰,讓戰爭變得殘酷的同時,也變得簡單。

    需要人命去填,需要活著的人去做事。

    “主上沒聽見他們的歡呼麽?”瞎子問道。

    “聽見了。”

    “雖然主上沒打算去作秀,但這秀的效果,其實比親自上前露麵,要好得多得多;屬下現在,有些佩服主上了,這應該,是田無鏡給麾下軍士的感覺吧?”

    “老田確實是告訴過我,別總聽那些與子同袍與子同食或者給士卒吸膿瘡的故事,那些故事看起來很有道理,但寫這些故事的,都是不知兵事的文人。

    但我剛剛可沒耍什麽心眼。”

    鄭伯爺舉起雙手,示意自己的清白。

    “有招勝無眨”瞎子感慨道,“才是真正的勝眨”

    “不,不是這樣。”鄭伯爺否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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