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的皇宮,鄭凡曾經來過,那一次,跟在魏忠河魏公公後頭可是走了好一會兒。

    其實,燕國皇宮並不大,雖然先皇在位時,曾因為貪慕驕奢,對皇宮進行過擴建,但姬潤豪繼位後,對皇宮的用途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

    姬潤豪不是個樂於享受的皇帝,他不喜好宮殿,不喜好宏偉建築,不喜好園林,甚至連平日裏的禦膳,都顯得有些樸素。

    至於女人方麵,

    用句小六子曾對鄭凡說的話來評價,

    那就是他的父皇,本該不愛女色的,

    因為對自己的妻子,他一向舍得下狠手。

    這是一個狠心的帝王,小六子沒見過“機器”,若是見過的話,應該會形容其父皇為一個絕情的機器。

    後宮妃子,他沒有過多屬於自己的好惡,其選皇後,選後妃,看中的都是女人身後的家族,女人,對於姬潤豪而言,就是政治上和傳宗接代上的一個工具符號。

    但凡君王,總有一些“風流逸事”傳出,民間百姓對此也津津樂道。

    但姬潤豪沒有,他也懶得去弄這種調調。

    他的女人,被其滅家的,就有兩個了。

    他曾在見了鄭凡之後感慨,

    就算朕不在意自己的兒子,但這小子心裏能不在乎麽?

    這真的不僅僅是說說而已。

    田無鏡自滅滿門,三皇子,就是田無鏡拿來發泄怨氣的工具,姬潤豪默認了這筆交易,且對“工具執行人”鄭凡,依舊是從“欣賞”的角度去看這個自己的臣子。

    很多言情劇裏,經常會出現“帝王無情”的矯情,在姬潤豪身上,則絲毫都見不到這種雜質。

    此時,

    禦花園的涼亭裏,

    也就是當初鄭凡和鎮北侯烤羊腿的旁邊,

    外頭,下著雪。

    姬潤豪坐在涼亭內,在其對麵,坐著一位身著襖衣的老者,二人中間則有一座棋盤,棋,已入尾聲。

    燕地苦寒,哪怕天成郡並不是燕地的最北方,但它的冬天,也依舊熬人。

    隻是,這個冬天,要煎熬的人,太多太多,多到很多人似乎都忘記了天氣的作祟。

    涼亭內,還跪坐著一個中年男子,長須,閉著眼,像是睡著了,在男子身後,還有一個小太監同樣跪坐在那裏,看情況端茶遞水。

    一直在姬潤豪身邊形影不離的魏忠河,此時卻不在姬潤豪身邊。

    和燕皇下棋的白發老者,是燕國的禮部尚書,臉上已經布上了些許老人斑。

    “嗬嗬,朕輸了。”

    姬潤豪伸手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

    禮部尚書寧方盛拱手道:

    “陛下棋力,已然見漲了。”

    這是一位絕情的帝王,這也是一位狠辣的帝王,但這同時也是一位很好相處的帝王。

    和他下棋,你不用去讓棋,也不用去故意討好。

    “讓寧老見笑了,朕可是有好些日子沒碰過棋盤了。”

    說著,

    燕皇目光看向自己身側跪坐著的那位中年男子,

    隻見其癱坐著身子,眼睛閉著,嘴唇不時地因為呼吸而輕輕翻動,靜耳聽,還能聽得到鼾聲。

    亭子外雖說下著雪,但亭子四周都被被帛遮蓋著,亭子內鋪著羊毛毯,裏頭還有三個炭盆,可以說是相當暖和了。

    “趙九郎。”

    中年男子身體一顫,睜開了眼,然後有些不滿地嘟囔道:

    “陛下,臣好不容易才睡著。”

    這位中年男子,赫然就是大燕朝堂宰輔。

    “這些日子,也是苦了你了。”

    燕皇沒在意對方的態度。

    “苦不算什麽,怕的是想苦沒地方苦,不怕陛下笑話,這些日子,臣身子雖然累得快散架了,但心裏,是甘之如飴。”

    “漂亮話,就不要說了。”

    “陛下,您知道的,臣對您,從不說什麽漂亮話。”

    “好了好了。”姬潤豪揮揮手,看向禮部尚書,道:“朕沒記錯的話,寧老當初曾在乾國中過舉?”

    寧尚書撫須點頭道:

    “讓陛下見笑了,臣年輕時,確實有些不羈。”

    乾國實行的是科舉製,舉人,相當於省考。

    燕人,是能去乾國參加科舉的。

    這一切,還得從一百年前說起,初代鎮北侯破乾國大軍之後,馬踏乾國北方三郡,強行迫使三郡上原本的乾國人遷移入燕。

    後來,雙方大戰結束後,乾國估計是為了宣揚“王化”或者是想以“文化”入侵的方式擴張自己的影響力,所以規定允許原本的北方三郡子弟,可以入乾參加科舉。

    這個傳統,一直被延續了下去,且慢慢地開放到燕國文人,不拘祖籍,都可以進入乾國參加科舉。

    可以說,乾國人除了武力不行以外,其他方麵,都很精通。

    但與之相對應的,是曆代燕皇在這方麵,都保持著一種開放的態度。

    一個真敢收人考,一個還真敢放人考。

    至於人才流失與否,確實有,但總是會有人回來的。

    寧方盛年輕時,曾在乾國一路考到了舉人,隻不過最後沒去上京繼續考試。

    “寧老這話就說得嚴重了,我大燕以前沒有科舉,這是我大燕的不是,虧待了寧老這樣的讀書人。”

    “陛下言重了,言重了。”

    寧尚書馬上跪伏下去。

    “罷了罷了,起來吧,寧老,朕的意思是,等明年,朕準備開科舉,到時候還請寧老負責操持,這請老致士的折子,寧老就先收回去吧。

    朕的脾氣,寧老也是清楚的,三請三辭的戲碼,朕實在是懶得去折騰。”

    “臣,為大燕讀書人,謝主隆恩!”

    寧尚書伸手接過了自己之前請辭的折子。

    寧家,其實也算是門閥,隻不過不是頂尖的門閥,且在鎮北軍馬踏門閥時,主動上交了大部分的土地財產,所以得到了寬恕。

    但寧尚書自覺不能再戀棧了,所以上書請辭。

    隻是,眼下既然皇帝陛下要開科舉,大燕數百年來,第一遭科舉,寧尚書沒有理由不繼續在這個位置上幹下去,這件事的意義,實在是太過重大了。

    以前,燕國皇帝不是沒人知道科舉製的好處,但奈何門閥勢力強盛,科舉,等於是和門閥搶奪政治資源,這是掘門閥的根,門閥自然不會同意。

    但現在,問題被解決了。

    姬潤豪伸手指了指趙九郎,笑道:

    “你也是出自懷涯書院的,怎麽著沒去乾國考場上走一遭?”

    趙九郎笑了笑,道:

    “費那功夫作甚,臣想做點事兒,可不想做那紙糊尚書。”

    寧尚書的臉當即一紅。

    禮部尚書,是六部之中清貴第一,但也是實權最少的一個。

    尤其是“禮儀”文化,在燕國,並不被很看重。

    去乾國考了科舉,回國後做官是可以的,但想真的做什麽實權衙門,也近乎不可能了,畢竟,背景和立場,難免會有些含糊。

    趙九郎這話,無疑是在打寧尚書的臉,但因為趙九郎在朝中勢力和威望都很大,且在主持清算門閥的過程中更是彰顯出了極大的存在感,所以寧尚書也不敢對趙九郎的話發出什麽不滿。

    “你啊你,就不會好好說話?”

    “陛下,事兒太多,臣沒精力去拐彎抹角。”

    “朕知道你辛苦。”

    姬潤豪站起身,

    他站起來後,趙九郎和寧尚書也都站起身。

    “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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