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岩 石 14
由於越來越懶散，越來越無聊，這顆備受折磨的心也變得越來越痛苦。這件多音的樂器再也控製不住了。不諧和音出現了。
他曾貴為皇帝！他怎能停止扮演一小撮諂媚者和敵人有辱人格的嘲弄迫使他扮演的角色呢？為了抗議使用將軍的頭銜，抗議對他的非法監禁，他一開始乘坐一輛用六匹馬拉的馬車外出，每一扇門旁坐著一個身穿製服的侍從武官，十足的皇家派頭。同伴們穿著將軍服或宮廷禮服出現在他麵前；未經請求誰也不開始談話；他在花園裏散步時，他不示意隨從就不走上前來；客人的來訪由一名穿著靴子、佩著劍的副官長稟報。古爾戈在蒙托隆伯爵夫人進屋時離席，他就因違反禮節而受到責備。
與此同時，他拿這一切開玩笑，嘲弄地稱古爾戈是“我的大馬倌”，或者在進餐時宣布：“教皇給我塗了油，所以我就成了主教，有權授予你們神父的職務。”他取笑朋友們都被收錄在“見風使舵者詞典”裏，他正在翻閱著這部詞典，古爾戈壯著膽子說，皇帝本人也應在裏麵占有一席之地。
“噢，請問為什麽？”
“因為您先承認了共和國，陛下，而後來又當上了君主。”
“你說得對。噢，帝國當然是共和國之中最好的！”
在主顯節，他讓人為孩子們做了一塊蛋糕。然後他為可愛的拿破侖·貝特朗加冕，立他為王。他被告知總督抱怨他家的花費，現在肉價漲到了四十蘇，他們要在消費上更有節製一些。他一笑回避了這個問題，說：“當然！你本可以回答說，我們為此付出的代價超過了一頂皇冠。”
以前從未有人迫使他自我克製得這麽厲害。他無動於衷地讀著洛韋對貝特朗一份申訴的答複，貝特朗說到了“皇帝”的事。總督寫道，他不知道島上有任何一位皇帝。——那個俘虜讓古爾戈命人備馬。古爾戈回答說，他已有三天沒有見到馬了，因為馬蹄鐵匠人一定要我們付三個拿破侖才肯把馬送回來。皇帝強壓怒火，當時什麽也沒有說，但第二天便對古爾戈大聲喊叫：“你為什麽談到馬蹄鐵匠人的賬款，為什麽這樣侮辱我？”前一天，他以超人的毅力設法壓住了怒氣，但其間的苦惱卻傷害了他的自尊心。副官賭氣的回答擾亂了皇帝的平靜，就像前些年奧地利拋棄他時那樣。
作為一名軍人和南方人，他有時會充滿強烈的複仇情緒。有一次，端上來的肉不能吃，他隻是這樣說：“我不會感到煩惱，隻要我相信有朝一日我們蒙受的屈辱會公之於世，那些需要對此負責任的人就會無地自容！”
隨著他的精神變得越來越高尚，他試圖約束自己天生的反叛性格：“可以說我現在是生活在重物的壓迫之下，這一重物壓緊了彈簧，但沒有把它壓斷。順從——這是理性的支配，是心靈的真正勝利。”這個專橫的人盡最大的努力，根據前麵提到的原則約束自己的行為。後來他說：“不幸有它好的一麵，它教給我們真理……我第一次能夠像個哲學家那樣思考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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