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大 海 4
亞曆山大的腦子裏正想些什麽？他疏遠了俄羅斯貴族，受到母親的抱怨，由於受騙而喪失了在聖索菲亞教堂上再次豎起十字架的希望，對波蘭極為關注（他的對手威脅要解放波蘭）——他有足夠的理由不再把拿破侖當成朋友，無論是在政治方麵還是在宮廷生活方麵。蒂爾西特和談之後，梅特涅曾說過，需要五年的時間沙皇的感情才能轉向另一個極端。這段時間已經過去。盡管沙皇生性神經過敏，情緒決定行動，他也認為這一鬥爭具有寓言般的重要性。但他缺少宏偉的目標和崇高的思想。他與戰爭藝術大師打仗甚至不是為了贏得勇於作戰的英名。驅使他打仗的動力不過是糊塗思想的結果，他把以前對那位蒂爾西特的魔術師的崇敬浸沒在那一潭渾水中。
在政治方麵，他采取了兩個卓有成效的措施，其中的一個極為符合人性的特點，所以產生了重大影響。為了對付拿破侖，他需要南部和北部邊界的安寧。他找到了使蘇丹保持中立的辦法。至於瑞典，他處理得甚至更好，因為他能得到一個盟友。他和貝爾納多特在邊境相會，在這裏，全俄羅斯的沙皇第二次沒有抵擋住一位法國革命家的魅力。瑞典有遭到英國報複的危險。挪威屬於親法的丹麥人。俄羅斯為了報答在即將到來的戰爭中給予它幫助的承諾，保證瑞典將會擁有挪威。這樣，瑞典與俄羅斯之間利益的一致得到了表達的機會。
但是，這種擴張領土的前景並不是促使貝爾納多特采取行動的最重要的原因。他不是靠拿破侖當上的國王，並不比由於拿破侖的青睞而當上國王的人更關心其臣民。但沙皇也有一個空想。他盼望著打贏這場戰爭，粗略地預見到戰後的輪廓。他不僅預見到皇帝的失敗，而且預見到皇帝的毀滅；而拿破侖率領著有史以來最龐大的一支軍隊緩慢地去吞沒沙皇時，亞曆山大向波拿巴青年時代的朋友貝爾納多特許諾，給他的獎賞不小於法蘭西的王位。
這年夏天，對抗的兩隻鷹飛到這樣的高度。
在德累斯頓，皇帝請所有的君主觀看軍事檢閱，就像四年前在埃爾富特那樣。唯一缺席的君主就是他要去打的那一位。但亞曆山大的位置已被哈布斯堡家的統治者所占據。拿破侖與弗蘭西斯以前隻見過一麵，那是在奧斯特利茨戰役後的第二天。自那以後，獲勝的法蘭西皇帝兩次占領了那個奧地利人拋棄的首都。雙方和解之後，勝利者娶了失敗者的女兒，那姑娘一個人從維也納被送到遙遠的巴黎。
現在，在一張鋥亮的桌子旁，瑪麗·路易絲坐在丈夫和父親之間，從表麵看來一切都稱心如意。嶽父保證聯盟，皇帝任命妻子為法蘭西攝政。但他沒能阻止住她愚蠢地試圖在這喜慶場合勝過她的繼母。巴黎的皇後為丈夫的禁令潸然淚下，而維也納的皇後因為自己的珍珠比瑪麗·路易絲的小而哭泣。各個公國與列強之間原有的恩怨這時在家族間的爭吵中找到了發泄的途徑，而廷臣們試圖掩蓋這些爭吵。為那個應該聯結起這四個人的孩子幹杯時，兩個男人和兩個女人都把其思想沉浸在香檳酒中，盡管每個人都完全清楚其他的人在想些什麽。
十二月在奧斯特利茨附近的風車房裏會晤，五月在薩克森王宮裏會晤！翁婿二人以後再也不會相見了。
與此同時，五十萬人正排列在哥尼斯堡和利沃夫之間。這些軍團的主人動身去波茲南，宣布“第二次波蘭戰爭”，因為從表麵上看，他的目標不過是將波蘭從沙皇手裏奪回來——至少是舊王國的大部分，一直到斯摩棱斯克。“在那裏或者在明斯克，”他告訴一位密友，“戰役將會結束。我要在維爾紐斯過冬，把立陶宛組織起來，生活由俄羅斯負擔。到時候如果實現不了和平，我要在第二年向敵國的心髒進發，在那裏一直待到沙皇變得順從為止。”拿破侖的整個軍隊都是根據這一計劃部署的。由俄羅斯負擔？他能從俄羅斯得到什麽補給品？他有關於這個異邦的資源的準確情報嗎？
在貢賓嫩，他派人去找一位普魯士主管長官。談到他在德意誌港口收集到的儲備糧，並提出將其送到考那斯時，他說：
“我相信考那斯有很多磨坊。”
“不，陛下，那裏沒有幾個磨坊。”
皇帝“疑惑地”看著貝蒂埃。這個最大的軍閥對他參謀長的一瞥是個先兆，預示著在梅梅爾河那邊陌生的土地上他要經曆的失望。使他煩惱的不僅僅是缺少磨坊，而且還有他感到意外這一事實。為這次大戰皇帝準備了整整一年。軍隊、軍火場地、後備軍、一千四百門大炮、攻城設備、建橋材料、浮舟等從七個國家集中到一起，萊茵邦聯算作一個。八個波羅的海沿岸的要塞被用作倉庫，數百條船和數千輛貨車往那裏運送小麥和大米。一些貨車用牛拉，拉到目的地之後，牛要被送到屠宰場——這是強迫服兵役的象征，一個人服役的結果隻是死路一條。現在拿破侖得知，他要進入一個沒有磨坊的國家。他肯定能建造磨坊，但要花費多少時間和人力！跨過俄羅斯邊界，會有其他意想不到的事情等著他嗎？不可能為十五萬匹馬運送飼料。所以他才等到六月草返青的時候。但是，如果這裏的大草原使他失望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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