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大 河 20

    德意誌精神的火炬閃閃發光,與德意誌小諸侯的昏暗背景形成對照。“我在這裏隻得到一樣東西可以帶回巴黎:你們將對我有一個愉快的回憶。”在他起程的那天晚上,皇帝對魏瑪的高層人士說了這番話。在這裏以及在埃爾富特,他和德意誌真正的君主們一起度過了好幾個晚上——這些君主隻有天才,沒有顯赫的祖先。他自己就是一個沒有顯赫祖先的天才,隻有和他們在一起他才感到無拘無束,雖然在這兩個星期裏,他的所見所聞增加了他對自己同胞的鄙視,這一鄙視與他對德意誌精神的尊重相對應。他確實對德意誌文學大師的作品一無所知,但他知道他們的名望,知道他們在那個無形的德意誌共和國和皇帝的法蘭西共和國之中占據的位置。所以他才來找他們。

    兩年前,在波茨坦,他把約翰·馮·繆勒召到禦前。這位普魯士化的瑞士曆史學家有保留地描述了這一事件,這一保留使人最清楚不過地了解到這次談話的意義。皇帝清晰的頭腦知道如何將材料分類,他沒有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談起每一位曆史學家都會感興趣的話題,尤其是這一位。不到三分鍾,二人就專心致誌地談起最深奧的曆史問題。

    皇帝談起塔西佗。然後他簡述了思想史上主要的時期,並對希臘文化在羅馬文化衰落時因受基督教的影響而恢複活力的奇妙方式極感興趣。希臘被羅馬以武力征服之後找到了一種方法,使它能夠重新維護其對精神事物的支配地位,希臘人的謀略多麽高超。耶拿戰役剛剛過去不久,拿破侖對一個為普魯士效力的學者談了這番話,它表達得既有賞識,也有挑戰。皇帝表現得甚至更為友善:他既而建議繆勒寫一部拿破侖業績的曆史——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一個法蘭西人提出過這一建議。接著,他談到一切宗教的基礎和對宗教的需要。“這一談話很長”,繆勒寫道:“它的範圍包括幾乎所有的國家和民族……他的興致越高,他說話的聲音越低,這樣到了最後我不得不湊到他跟前,房間裏其他的人誰也聽不到他在說什麽。的確,相當一部分我永遠都不會透露。”

    從這份不加掩飾的報告中引人注目的結尾,我們不僅可以臆測到這位嚴肅的曆史學家的謹慎,而且還可以猜想出皇帝對一位名人滔滔不絕地高談闊論時表現出的驚人的坦誠。

    現在,在魏瑪,他對年邁的維蘭德特別關注,把他比作伏爾泰,但當他把虛構的故事和曆史混為一談時又挑他的刺兒。“一個像你這樣才智超群的人應該知道如何將它們區分開來。將它們相提並論容易造成混亂。”

    他們還涉及比文學批評更嚴重的事情。維蘭德出色地為他的濫用曆史辯護,並舉美德為例,皇帝以他慣常的率直責備他說:“你不知道那些總是在寓言領域而不是在別的領域說明美德的人會怎麽樣嗎?最後他們開始相信:美德本身不過是個寓言而已。”

    拿破侖又回頭談起塔西佗,他總是密切注意著這位羅馬曆史學家,好像這個人恰似今天的斯塔爾夫人,還會在巴黎的客廳裏搬弄是非一樣。作為這一批評的新進展,他在一個時髦舞廳裏談起人的活動時出語不俗:“塔西佗對事態發展的原因和內在動機沒有足夠的研究。他對行為和心態奧秘的探討還不夠深刻,這使他無法傳給後世一個不偏不倚的看法。曆史學家應該如實地對待人和國家,應該根據它們產生的時代背景評價它們……我聽到人們讚美他是因為他喜歡讓暴君懼怕人民,但那對人民來說是非常不幸的!也許我讓你們感到厭煩了?我們來到這裏不是為了談論塔西佗的。看看亞曆山大皇帝舞跳得多美!”

    維蘭德一直等待著這一時刻。他在精心準備的發言中捍衛那個古羅馬人,攻擊那個新羅馬人,到最後魏瑪的要人和所有的聽眾都禁不住歡欣鼓舞。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