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在這一具有象征性的時刻，拿破侖使他正裝模作樣地仿效的正規禮儀淪為一種嘲弄。而且他還使教皇成為笑柄，教皇決不會忘記這一侮慢。轉瞬間，對波旁王朝的回憶煙消雲散，模仿的味道化為烏有。在寺院的台階上站著一個軍人，一個羅馬大將軍，十二年前還默默無聞，從那以後沒有創造什麽奇跡，隻是取得一些成就，現在他用這些成就鑄成的金月桂枝葉為自己加冕。但他的鬥篷上繡有金蜜蜂，那是勤奮的標誌。
有幾件事情顯示，在他加冕那天，他並沒有完全沉浸在一個命運主宰者的情緒之中。
他頭戴皇冠坐在禦座上，教皇就在他前麵，隻見他小聲對哥哥說：“約瑟夫，父親能看到這一切該多好！”在這樣一個時刻，從一個從來不提起父親的人嘴裏說出來，這話聽上去令人心酸，但本來是很自然的。他行動方針的單純和天真使他回想起自己的出身。那個島上的家族世仇，科西嘉宗族的自尊和抱負，這些記憶使他想起自己的先人。
外表從來都吸引不住他，他總是去注意事情的本質。所以，即便是在這令人驚奇的時刻，他也沒有感到困惑。望彌撒時，他想和正好站在他前麵的舅舅說句悄悄話，就用節杖在這位紅衣主教的背上輕輕地捅一下。儀式一結束，他單獨和約瑟芬一起去吃飯時，他長出了一口氣，說：“謝天謝地，終於完了！在戰場上待一天會更合我的心願！”在他們的小型宴會上，他讓她繼續戴著皇冠，好像他是詩人，她是演員，因為他說他可愛的克裏奧耳女人是皇後，很迷人。這樣，他以世間最自然的方式摘下假麵具。看著這個革命之子嘲笑他自己的帝國，我們再次感到輕鬆自在。
上麵提到的幾件小事顯示出一種自由自在的態度，當天晚上他的一次自供中極好地說明了這一點。當時，他以懷疑的態度對一位知己總結整個事件：“不，德克雷，我到這個世界上來得太晚了。沒有剩下什麽大事讓我做了。我不否認我已飛黃騰達，但和古代的英雄相比有天壤之別。比如說，看看亞曆山大。征服亞洲以後，他宣稱自己是朱庇特的兒子，整個東方都相信他，除了他母親、亞裏士多德和少數幾個雅典學究之外。但如果我現在宣稱自己是天主的兒子，每一個賣魚婦都會當麵嘲笑我。沒有剩下什麽大事讓我做了。”
這是他在加冕為皇帝幾個小時之後說的，說得很簡明、很真實。東方一直吸引著他，而且會繼續吸引他的原因不是很清楚了嗎？他生來就有巨大的能力，那難以置信的重量使他負擔過大。現在他已懂得，民眾會很樂意服從一個能以自己的能力和成就要求人們服從他的人，因而一切都不能滿足他的願望。他自己的力量就很強大，伏爾泰的教導和盧梭對他又有什麽要緊？了解到民眾的本能和民眾領袖的一切腐敗之後，他還想建立民主政體，還想設立人民政府嗎？擴大他的勢力，越來越廣泛地傳播他的大名，在人類史冊上留下的對他自己的記錄要超過幾年以前他所說的半頁，為了頭上戴的那可愛的金圓環而犧牲生命，沒有歡樂、沒有悠閑、沒有中止地做這些事情——這就是人生現在提供的一切。
在這些日子裏，一枚國璽的草圖擺放到他麵前，他看見一隻抬頭蹲伏的獅子，就用筆在圖上一畫，在邊上寫道：“一隻飛翔的鷹。”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