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外公突然提高了嗓門兒,“我也有些耳聞,葉尼·瓦西裏耶夫先生,其實根本就沒有火災,而是你賭博輸光了一切??”

    一陣死一般的沉寂,煮茶的沸騰聲和窗外的落雨聲越來越大。

    “爸爸??”母親無力地叫了一聲。

    “哼,我早就跟你說過,30歲的人嫁20歲的人,一定不會幸福!你看看,現在可好!”

    頓時,他們大吵起來,人人都放開嗓門兒嚷嚷,好像一個炸彈突然炸開了花。繼父吵得最凶、最可怕。我被嚇壞了,扭頭就跑出去。之後那些事我記不太清了,隻記得除了外公,我們又搬到索莫夫村的一所破房子裏。

    我和外婆住廚房,母親和繼父住在西麵,有臨街的窗子。一扇工廠大門正對家門口,黑洞洞的有些恐怖。每天早晨,隨著狼嚎般的汽笛聲,人們湧進去;中午,門扉洞開,黑水一般的工人們又被吐了出來,狂風趕著他們回了各自的家;夜裏,工廠的上空不時升騰起狼煙似的火光,恐懼和厭惡之感頓生。單調的鉛灰色塗滿了天空,屋頂、街道和一切目力所及的地方,都被覆蓋了。 ①

    外婆從白天忙到黑夜,像傭人一樣,一大把年紀了還得打水、洗衣、做飯,累得不住地歎氣。好不容易忙完了,她有時會穿上短棉襖到城裏去。

    “我去看看老頭子。”

    “我也要去!”

    “哼,小心凍死你!”

    外公住在大約七俄裏外,外婆不顧大雪,跋涉而去。

    最近,我覺得母親變得越來越醜了。她的臉枯黃,肚子圓鼓鼓的,頭上永遠圍著一條難看的破圍巾。她常常站在窗口發呆,一站就是好幾個鍾頭。

    “一定要在這種鬼地方住嗎?”我問。

    “閉嘴!” — 很簡練,這就是她跟我說話的方式,類似

    “去!給我拿來”。

    她不讓我上街,因為每次上街我都打架,弄得一身傷。然而,搬到這裏以後,打架成了我唯一的娛樂。每次打完架,母親都拿皮帶狠抽我一頓,可是之後,我就更瘋狂地跑出去打架。

    有一次,她把我打急了,我倔強地說,再打我就跑出去凍死!她一愣,狠狠推開我,喘著粗氣說:“你這個小畜生!”至此之後,怨恨與憤怒吞噬了我心中的愛,我不顧一切地歇斯底裏。

    繼父的臉一直緊繃著,對我和母親不管不問。最近,他常常和母親吵架,蹩腳地咬著那個讓我討厭至極的詞 — “您”。

    “正是您混賬的大肚子,害我不能請客,您愚蠢得像頭老水牛!”

    聽到這句話,怒火燒紅了我的臉,我猛地從吊床上跳起來,結果腦袋狠狠撞上了天花板,舌頭都被咬破了。

    好在,陰鬱的日子沒持續太久,在母親生孩子前,他們把我送回了外公那裏。

    “喲,小鬼頭又回來了!看來,我這凶惡的外公比你親娘親多了!”外公尖聲笑著。

    ①搬家後,高爾基的繼父在索莫夫的一家工廠裏上班。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