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有一天,機會來了。酒館老板娘下了地窖,我就跟在她後麵,蓋上地窖的蓋子,還上了鎖,在上麵瘋狂地跳了一通複仇者之舞,最後將鑰匙扔上了屋頂,撒腿就跑回了廚房。外婆正在做飯,沒理會我,但她知道情況之後,就狠狠朝我屁股踢了一腳,讓我立刻找回鑰匙,我隻得照做。

    我躲在角落裏,不服氣地看著她跟剛被放出來的胖女人有說有笑。

    “好你個小子!”酒館老板娘向我揮了揮拳頭,可臉上卻充滿了笑意。

    外婆把我拉回廚房,問:“你為什麽這麽做?”

    “誰叫她向你扔胡蘿卜??”

    “哈,原來是為了我!以後可不準這樣了,要不然我把你塞到爐子下麵喂老鼠!告訴你外公,讓他扒掉你的皮!快回屋裏念書去??”

    此後一整天,她都沒有理我。晚禱之後,她坐在我身旁,說了一段話,我一生都會記得的話:“親愛的,你得記著,大人之間的事情小孩兒子不要摻和!大人都已經學壞了,正在接受上帝的考驗,你還沒到那階段,你應該無憂無慮地去生活,等著上帝來指引你,帶你走上他為你安排好的生活之路,懂了嗎???至於誰對誰錯,這很複雜,有時連上帝也弄不清楚。”

    “咦?上帝不是什麽都知道嗎?”我覺得很驚訝。

    她歎了口氣道:“要是他什麽都知道,就不會有人做壞事了!

    他總是高高地俯視大地,巡視著,看見有人遭罪就哭起來,還說:‘我親愛的小民們哪,我是多麽可憐你們哪!’”

    說到這裏,她哭著去做禱告了。

    從此以後,外婆的上帝跟我更親近了,我也更了解他了。

    外公也說過,上帝是無所不能的、無所不在的,不管何事他都會給人們善意的幫助。可是,他的禱告卻和外婆完全不同。

    每天早晨,他把自己洗得幹幹淨淨的,穿上整潔的衣服,梳好頭發、刮好胡子,在鏡子前照了又照,然後小心翼翼地站好,麵向聖像一聲不吭地低著頭,嚴肅得像個士兵。

    此後,他莊嚴地禱告起來:“以聖父、聖子、聖神之名!”

    屋子的蒼蠅都飛得小心謹慎呢。他昂首挺胸,挑著眉毛、撅著胡子,字斟句酌地念著禱文:“審判者何必到來,每個人都要為行為負責??”說道這裏,他輕輕摸著前胸,鎮定地請求:“請你不要瞧我的過錯??”他的右腿抖著,很有節奏,好像在給禱告打拍子,“請賜給我一個醫生,醫治我多年的病痛,我真心呼喚著你,慈愛的聖母哇!”此時,他已眼含熱淚,“上帝呀,別管我做的任何事,也別為我辯護,看在我信仰的分上!”他不停地畫著十字,抽筋似的點著頭,發出尖利的聲音,這跟猶太人的禱告如出一轍。

    歡快的陽光散進花園又照進窗戶,珍珠般晶瑩的露水掛在樹枝上,與陽光合作出五彩斑斕的光影。外麵的空氣發散著茴香、酸栗、熟蘋果的香味,而屋子裏則飄滿奶渣煎黑麵餅的氣味,熱烘烘得讓人真想咬一口。茶炊在桌子上熱熱鬧鬧地響著,外婆一邊沉著臉拾掇,一邊歎著氣。

    外公仍在禱告:“熄滅我的痛苦之火吧,雖然我又窮又壞!”

    早禱跟晚禱的詞我都記熟了,每次我都認真地跟外公念禱詞,聽到念錯的地方我就毫不客氣地指出來,看著他尷尬的樣子我很高興、很有成就感,雖然知道事後他一定會找碴兒報複我。

    外婆也很認真聽外公的禱告,不過不是糾錯,而是對他的陳詞濫調和虛情假意表示不滿。這下,外公的臉漲得像個紅蘋果,顫抖著抓起盤子向外婆頭上扔去:“你這臭老太婆!”

    我對外公的上帝有些恐懼,總覺得上帝的無限力量非常殘忍。

    他說,人如果犯了罪就會被淹死,再犯就被燒死,連他們的城市也要遭到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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