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旁人想不到,就是沈嶠,也沒斷斷沒料到晏無師會忽然出現,來上這麽一句威風凜凜的話,別人還以為他跟狐鹿估要決一死戰,結果一轉眼,他直接帶上人跑了,連徒弟都不管了。

    玄都山的“天闊虹影”自然獨步天下,浣月宗的輕功雖然沒有那麽出名,但晏無師一出手,片刻就已經不見人影,連狐鹿估都望塵莫及,更勿論其他人了。

    當然,也有可能是狐鹿估根本沒想到會碰上這麽個不要臉麵的宗師級人物。

    沈嶠也沒有想到。

    他身上還帶著傷,氣血翻湧,不易妄動,晏無師抱著他走了十數裏路,竟也穩如平地,沒有絲毫顛簸,麵色輕鬆,唇邊還噙著一縷笑意,顯然毫不費勁。

    沈嶠反應過來,想要說話,一口血堵在喉頭,勉強咽下去,咳嗽兩聲:“放我下來……”

    晏無師老神在在:“急什麽,這才剛下了山,萬一狐鹿估追上來,豈非白走這一趟?”

    美人在懷,就是再抱上幾十裏地又有何妨?

    這倒不是晏無師遇上沈嶠就變成了正人君子,而是他對沈嶠的性情了解得很,這位道長吃軟不吃硬,若是霸王硬上弓,隻怕這輩子也甭想再更進一步,但完全來軟的又不行,這般清心寡欲雲淡風輕的美人道士,尋常不動凡心,早已修得不沾人間煙火,任是韌如絲的蒲葦,怕也別想讓磐石有所轉移。

    而晏無師自認不是那些毫不起眼的磐石可比,若他想,連天上的星辰亦是伸手可取。

    沈嶠有點無語:“我還以為你方才要與狐鹿估交手。”

    晏無師笑了笑:“我現在與他交手,隻怕還略遜一籌,何必白費力氣還討不到好,若是出手,那必然是要十拿九穩的,竹籃打水一場空非本座所為。”

    他從來不避諱說實話,但就算是實話,也透著一股晏無師式的狂妄霸氣。

    沈嶠沒有回應,實是方才一戰,耗盡精力,又受內傷,疲倦到了極點,不知不覺就闔上眼睛,沉沉睡去。

    晏無師低頭一看,唇角噙笑,抱著人又穩穩走出數十裏,直接出了青城鎮,往東北方向而去。

    沈嶠許久沒有像普通人一樣正正經經睡過一覺。

    這並非是說他不用睡覺,而是練武之人,睡覺就是練功,練功也可以睡覺,將真氣走遍全身,一麵運功修煉,一麵也是休息,沈嶠雖然不太在乎成敗榮辱,但他也很明白自身實力強大,不必任人宰割的道理,自從重塑根基之後,日日勤練不輟,夜晚休息時,也多是通過打坐練功來放鬆。

    方才與狐鹿估交手,他內力消耗殆盡,心疲神弛,一時丹田之內空空如也,往常睡夢中還會抽出一絲心神留意外界動靜,現在卻無法如此了,閉眼就沒了知覺,反而進入一個奇異怪誕的夢境。

    醒來的時候,他已經躺在床榻上,轉頭一看,窗外昏暗,唯獨床邊矮幾上燭火搖曳,將闔室照出幽幽明光。

    還未等沈嶠蹙眉將夢境回憶驅逐,耳邊便傳來戲謔笑語:“這是做了什麽美夢,醒來還回味再三呢?”

    沈嶠這才覺得不對,自己背後倚靠的東西,分明不是什麽抱枕,而是……

    晏無師的大腿。

    他是枕著晏無師的腿醒過來的。

    饒是沈嶠再淡定,發現這個事實之後也有點不好了,他撐著手肘就要起身,晏無師卻按住他的肩頭:“你還有內傷,不宜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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