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都紫府起初有好幾套劍法,到了我師父祁鳳閣的時候,他認為天下武功,萬變不離其宗,與其繁雜亂眼,練不過來,還不如隻將一套練到爐火純青,所以他便將曆代劍法重新整編,變成最後的兩套。”

    “其中一套滄浪劍訣,則是他老人家身臨東海親見日升月落,雲隨浪湧之後有所體悟所創,糅合了玄都山先前一些劍法的精髓,正好今日路過黃河,意境相似,我便為你先演示一遍,你無須刻意去記裏麵的招式,隻要好好體會其中意境。”

    十五小臉嚴肅,認認真真拱手:“是,沈師,弟子會努力去感受的。”

    沈嶠一笑,抽劍出鞘!

    他們所在的這段流域,去歲正好決堤而淹沒兩岸農田,如今十室九空,放眼荒涼,餘下黃河大浪滔滔,依舊不停奔向前方。

    此刻沈嶠站在一塊獨自佇立的大石上,底下便是奔騰不息的黃河,咆哮著仿佛要將世間一切都吞噬殆盡。

    在陽光的照耀下,河水熠熠生輝,晶亮瀲灩,沈嶠一人乍看單薄,難與天地爭鋒,但當他抽劍出鞘的那一瞬間,氣勢竟然不遜分毫,山河同悲劍同樣因反射出奪目光芒,劍鋒一起,劍氣四溢,帶動河水愈發澎湃洶湧,他整個人則置身在劍氣之中,如同將欲禦劍而去的仙人,飄逸瀟灑之極。

    十五看得完全呆住了。

    他跟著觀主時,觀主雖然也教他們武功,但觀主武功本身就一般,很難向他們描繪什麽叫高深的武學境界,十五聽觀主描述過,真正的武道高人,能以自身滌蕩周圍,影響天地一草一木,使其受到自身心緒而牽動。

    初一和十五兩人當時都聽得渾然忘我,向往不已,心道自己若是有生之年能見識到這樣的高人就好了。

    而現在,曾經夢寐以求的景象就在自己眼前出現。

    看沈嶠的一招一式,連十五這樣在武道上剛剛入門,甚至還談不上初窺門徑的人,甚至也能感受到其中牽引萬物的力量,那是他貧瘠的語言所無法描繪的畫麵,也是十五畢生難忘的景象。

    師父,初一,你們看見了嗎?

    十五熱淚盈眶,甚至有種跪下來痛哭的衝動。

    不僅是旁觀的十五,連置身其中的沈嶠,也正處於一種難以言喻的玄妙境界。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劍氣冥冥之中與河水彼此牽動,互為氣機,劍意順著四肢百骸遊走,又從手中山河同悲劍噴薄而出,心隨意動,劍隨心動,有形劍意化為白虹,從水汽之中貫穿而過,劍意所至之處,河水轟的一聲猛然炸開,壯觀奇麗,水珠四濺,閃耀七色光芒。

    沈嶠劍尖一顫,人從石頭上麵陡然躍下,毫無預警,看得入神的十五大叫一聲,並作幾步跑到河邊,卻見沈嶠落在洶湧的河水之中,兔起鶻落,手中劍勢未停,綿綿不絕,淩波微步,恣意自如,宛若閑庭信步,以劍拈花。

    從來不為任何人停留,急於吞噬萬物的黃河在他腳下奔流,卻在他周身三尺之內,溫柔得像月華撫弄春風,任其自在,任其去留。

    天不為春,著手成春。

    流水無情,劍則至情。

    以至情之劍馳騁無情之水,縱風雨千重亦獨往。

    劍光所至,萬取一收,風流盡得。

    一套劍法既畢,沈嶠從河中石頭躍至岸上,眯起眼往回看,他的眼睛仍舊不是很好,也許是因為之前餘毒在體內滯留太久太深的緣故,即便根基重塑,也沒法恢複到往日清晰無比的程度。

    但這已經不要緊了,因為方才他使出那一套劍法時,用的是自己對周圍事物的感知,以劍意維係與周圍的聯係,所以落腳處分毫不差,並不因視力而減損,這也算是有舍有得,因禍得福了。

    十五在旁邊怯生生道:“沈師,我以後真的能練成您這樣的境界嗎?”

    沈嶠摸了摸他的腦袋笑道:“自然是可以的,大道三千,人人不同,你隻要用心研習,將來必然也能水到渠成。”

    十五也不由自主露出笑容。

    這是他自離開白龍觀以來的第一個笑容。

    沈嶠蹲下、身與他平視:“你師父的死,我知道你沒有忘,我也沒有忘,我們一起記在心裏,但你師父在天有靈,肯定希望你能開心快活,答應我,過了黃河,我們就把傷心事都拋掉,高高興興地往前走,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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