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嶠道:“我早就聽說易辟塵晚年收了一名弟子,天縱之姿,根骨清奇,十五歲上便已將純陽觀中所有典籍盡數閱覽,熟記於心,但當時易辟塵並未讓這名弟子展露人前,而是命他獨自前往西域昆侖一帶遊曆,如今看來,易辟塵的確是深謀遠慮,十年磨一劍,這把劍一旦出鞘,必然大放光彩!”

    晏無師奇道:“你慣來喜歡做好人,但此番過後,玄都山這天下第一道門的名頭,興許就要易主了,你家師弟吃了大虧,師門丟臉,你卻不傷心難過,反倒對李青魚讚譽有加?”

    沈嶠道:“鬱藹自負偏激,讓他長長教訓也好,世上豈有永遠的天下第一?人生有起有落,宗門也不例外。”

    晏無師笑道:“你倒是想得開。”

    沈嶠:“晏宗主方才不是說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麽,不知好消息又是什麽?”

    晏無師:“好消息我已經說了啊,李青魚搶了玄都山的風頭,你那位鬱師弟丟了個大大的臉,對你而言不是好消息麽?”

    沈嶠有點無奈:“那壞消息呢?”

    晏無師:“壞消息就是,你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鬱藹與突厥人說不定還真有一腿。”

    沈嶠蹙眉:“怎麽講?”

    晏無師故意停頓了好一會兒,直到沈嶠忍不住上身傾前,露出催促的表情,方才緩緩道:“就在玉台論道之後爾伏可汗的使者上了玄都山,請玄都山派人前往東、突厥講道。”

    沈嶠眉頭擰得越發深了。

    晏無師:“你知道爾伏可汗是何人?”

    沈嶠默然點頭。

    他這段時間也不是白過的,除了參悟《朱陽策》之外,也會留意天下大事。

    突厥如今強盛,連北周北齊也不得不虛與委蛇,但突厥卻與漢製大為迥異,佗缽可汗雖然是突厥最高統治者,但他另外還任命了自己的侄兒和弟弟分別管理東西突厥。

    而東、突厥這位爾伏可汗,就是佗缽可汗的侄兒攝圖。

    據說此人雄心勃勃,才略不遜佗缽可汗,非池中之物。

    玄都山遠在千裏之外,又久不問世事,乍一入世,就與突厥牽上線,很難不令人浮想聯翩,沈嶠馬上就想到鬱藹與昆邪合作,設計自己落崖的事情了。

    但與突厥走得近,又能為玄都山帶來什麽好處?

    沈嶠道:“他這是與虎謀皮。”

    晏無師輕笑:“那也未必,突厥強盛,現在隻要不想開戰,誰不得容讓三分,你看周帝不也娶了一位突厥皇後?”

    沈嶠搖頭:“周主自宇文護手中奪、權,又主政多年,什麽刀劍風霜沒有見過,我聽說他為了不受突厥控製,有意疏遠冷落阿史那氏,可見心裏是個明白人;鬱藹雖然聰明,可玄都山封閉多年,他又自恃能耐,想要與突厥人合作,隻怕到頭來要反受其害。”

    晏無師將方才放在桌上的帖子拈起來往他懷中一塞:“你如今在玄都山眼中如同棄徒,還想那許多作甚?這裏有個壽宴,我沒空去,你卻一定有興趣。”

    此時燭光黯淡,沈嶠也沒有睜眼去端詳,隻接過請帖摩挲一陣,他的手指極細膩光滑,單憑上麵留下的淺淡凸起的墨痕,便已摸出“蘇威”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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