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高手,都會有那麽點高手的氣度,要麽愛麵子,要麽放不下身段,像拉人墊背這種事情,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一般是做不出來的,因為他們還想要臉麵,也隻有晏無師這種連《朱陽策》殘卷都能說毀就毀了的人,才能幹出這種不要臉的事,難怪鬱藹會在後麵氣得跳腳,沈嶠也徹底無語。

    晏無師帶著他一路下山,直接穿過玄都鎮,來到他們最初進鎮的郊外驛站處,這裏有個稀稀落落的小樹林,尚算得上空曠。

    他將沈嶠放了下來。

    沈嶠道拱手:“多謝。”

    他跟鬱藹交手,受了點傷,全身氣血凝滯,現在過了許久,方才感覺暖意慢慢回來,手腳有了知覺。

    晏無師卻毫不客氣哂笑:“所以你上了一趟玄都山到底有何意義?不過是證實了當日我說過的話,利益麵前,人心一文不值。你從小一起長大的師兄弟們,為了利益可以毫不猶豫將你出賣,為了掌教之位,可以任你落下山崖而不聞不問,祁鳳閣自詡正道宗門,光明磊落,教出來的弟子卻堪比我魔門作風,果真是令人歎為觀止!”

    他當然知道沈嶠落崖之後,玄都山的人也陸續在外頭尋找過,隻不過那時候沈嶠已經被他救回去,那些人自然撲了個空,但晏無師沒有必要幫那些人說好話,他更樂意看見沈嶠就此灰心喪氣,從一個容易心軟的落魄掌教變成一個對天下人滿腹仇恨的人。

    但沈嶠沒有接話茬,他尋摸了旁邊一塊大石頭慢慢坐下來。

    鬱藹性情有點偏執,功利心強,凡事都要做到最好,自小就是這樣,若不是在玄都山,說不定他今日又是一個晏無師,但他這些年對玄都山也的的確確全心全意,毫無藏私,師兄弟們手足友愛,再鐵石心腸都能給捂熱了,更何況鬱藹畢竟不是晏無師,是以在那之前,別說沈嶠想不到他會做出這種事,隻怕師父祁鳳閣再生,也不會想得到。

    他讓自己在與昆邪的交手中落敗,眾目睽睽輸給突厥人,身敗名裂,鬱藹順理成章就成了接任者,沒有人會認為他不夠資格,還能一勞永逸,即便沈嶠還活著,自己也沒臉要求繼續當回掌教。

    這聽起來似乎很合理,但結合鬱藹當時信誓旦旦,言辭激動地說自己有苦衷,說自己是為了玄都山能淩駕於天下其它宗門之上的話,事情就顯得有些古怪了。

    假如鬱藹所說的苦衷是真,個中另有因由,那麽他所指的,就絕對不僅僅是跟昆邪暗中勾結,設計沈嶠落崖的事情了。

    他必然還在其它更重要的大事上,與突厥人合作。

    沈嶠蹙著眉頭,隻覺腦袋像針刺一般密密麻麻發痛,百思不得其解。

    自晉朝南遷,五胡亂華,這些年雖然各國政權更迭頻繁,但像周、齊這樣胡風極為濃鬱的國家政權,因為沿襲漢製,逐漸漢化,要說統一天下,勉強也還能令人接受,但像突厥王庭這樣至今依舊在草原上放牧吃草,不時入侵中原的野蠻民族,卻無論如何也稱不上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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