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張病床離得並不遠,邵華池伸出了手,拉住了傅辰那隻骨瘦嶙峋的手,摸著還在跳動的脈搏,蜿蜒而下,到溫熱的手掌,然後張開了五指,滑入掌心,插入傅辰的五指之間,緊緊扣住,互相傳遞的溫暖直達心髒,有什麽細微的,暖濕的氣息鑽入心房,他微微笑了起來,才安心地閉上了眼,麻藥產生的效果朦朧了他的意識。

    這一刻的心情,出奇的平靜,他很想對他說:傅辰,我在,所以不怕。

    周圍的聲音,也好像一切都停止了。

    有護士看到這一幕,眼神示意了身邊人,見到這溫馨又執著的一幕,不由地微笑起來。

    殷紅的血液通過血管源源不斷傳入傅辰體內,就好像將自己的一切都融入對方的身體裏,在告示著,我是屬於你的。

    待手術完成後,醫生鬆了一口氣,病人因為及時的輸血,已經脫離危險期了,抹了一把汗。

    然後,他發現幾個護士圍繞在病人身邊,神色躊躇。

    “怎麽了?”

    一個護士為難地看著醫生,指著兩個十指相扣的人,為難道,“醫生,分不開。”

    有幾個護士眼底不知怎麽的就夾雜著一絲羨慕。

    好像為了應證這句話,幾個護士使勁拉扯,都沒有將十指緊扣的手拉開。

    明明是昏迷著,剛做完手術的他們都很清楚這兩人並沒有意識,而人無意識狀態下,身體是本能呈現自然放鬆狀態的,一般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算了,把他們一起推出去吧。”醫生記起這樣的場景,在記憶裏也曾經出現過,那是一對幾乎同一時刻死亡的老夫婦,再看向這對小情侶,似曾相識的場景,也不強行分開他們了。

    ……

    …………

    傅辰醒來的時候,隻看到一片純白。

    聞到鼻尖縈繞的消毒水味,才意識到這裏不是什麽天堂,沒死成……

    連這個唯一他可以自己決定的事,都不能做了嗎。

    然後感受到的是一股微風拂過臉頰的溫度,夾雜著梔子花的香味,窗簾被打開的窗戶吹起,帶著外邊的氣息。

    他剛想動一動手,卻發現另一端被人握住了,潮濕的汗水黏黏糊糊的夾雜在兩隻交握的手心。握得很緊,哪怕他想抽也抽不出來,也許是這個動作維持的時間太長了,很熟悉的麵容,他是認識的,療養院的心理醫生,專門負責他的精神狀況,不過他想應該還有順便將他的狀況透露給警方吧。

    她怎麽會在這裏,所以是她救了他。

    但他不需要救,不過死過一次的傅辰,似乎多了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氣息,既然禍害遺千年,他死不成那就先活下去吧。

    米雪走了進來,驚喜地發現傅辰已經醒了,像搗蒜似的把這些日以來邵頤然做的事情都告訴了傅辰。

    傅辰聽完後,呐呐無言,無所謂的表情上帶著一絲不可名狀的裂痕,這個女人不是個感情豐沛的人,就算看到他倒在地上,最多就是打電話報警,然後偶爾探望,實在不可能做出這樣損己的事。

    他很少會看錯人,所以是什麽引起這個女人的變化?

    不過就算有變化又如何,那與他又有什麽關係。

    他不過是一塊活著的肉。

    拔掉了身上的插著的東西,還沒說什麽,就聽到米雪的尖叫,她忙按了床頭的呼叫鈴,護士一看這間病房的患者醒來了,很快就通知了醫生。

    邵華池醒的比傅辰還晚,等他睜開眼的時候,愣了會才意識到自己在哪裏,想到昏迷前的記憶,猛地爬起來,身邊的牽引力讓他往回倒去。

    一轉頭就看到的就是隔壁床,傅辰坐在另一頭床上望著他,看上去精神頭好了許多,不得不承認,傅辰有一張令人沉淪的臉,精致的五官,深邃的目光,側麵看有些像歐洲人,那份資料曾說過傅辰有八分之一意大利血統,難怪五官融合了西方人的立體和東方人的細膩,如果隻是靜靜的不說話,更像是雕塑館裏一尊蠟像。

    “你的身體……”遲疑道。

    “沒大礙了,謝謝你的輸血。”傅辰就好像根本沒有就沒有自殺一樣,他從表情到語氣都很正常。

    “不用,你本來也是我的患者,這麽做是應該的。”邵華池學著邵頤然的語氣說話,無論傅辰現在反應再奇怪,他都先暫時不想追究了,因為至少這人再也不用那樣暮色沉沉地躺在床上,讓他害怕下一刻人就會不在了。

    心底狠狠鬆了一口氣,他記得醫生說過,隻要傅辰能醒來,就沒大礙了。

    “能請你先鬆手嗎。”傅辰神色莫測,隻是吐了這幾個字。

    邵華池滿臉問號,好像一下子沒明白過來,一臉茫然,在那張冰美人的臉上,倒有些另類的可愛。

    邵華池並不知道傅辰所想,在聽到傅辰這清清淡淡的一句話後,卻覺得自己耳朵都要酥了。

    好熟悉,這種撲麵而來的熟悉感,這和他記憶裏的傅辰好像已經能對上號了。

    雖然麵色還是很蒼白,身上還裹著厚厚的白色繃帶,外麵套著鬆垮垮的病服,但這都說明傅辰真的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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