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謙眼珠一轉,低聲道:“您沒看見方小姐中午給您換藥的時候累成什麽樣,出來的時候手都哆嗦。”

    金軒紋絲未動的臉廓總算有些鬆動了,他不動聲色地皺了下眼尾:“怎麽回事?”

    中午幾乎都是他自己動手做的,她也就是在旁邊看……

    思緒戛然而止,金軒懂了,她也許不是累的,而是見了血,怕的。

    當年的海城小霸王,何曾怕過這些事?

    都說人的心腸越長越硬,可她自從親手殺了慕辰以後,愈發變得草木皆兵了。

    金軒闔上眼簾,道:“我上去換藥,你在這裏盯著,別讓鍾離洛做什麽出格的事情傷著羽靈。”

    “您放心。”陳謙忙應了:“再不濟傑弗森和阿格拉還在身邊伺候著呢,能讓方小姐出什麽事?”

    金軒不放心地又看了那處一眼,高挺的鼻梁裏逸出一個淡漠的“嗯”字,轉身步履緩慢地上了樓。

    客廳裏,羽靈把剛泡好的茶推到了鍾離洛的眼前:“喝茶。”

    “不必了。”鍾離洛漠然拒絕:“有什麽話你直接說,我從小性子粗野,沒你們那麽講究。”

    “粗野。”羽靈輕笑,又給自己斟了杯茶,捧在手心裏:“巧得很,我從小到大聽得最多的兩個評價也是粗野二字。”

    鍾離洛眯了眯眼睛,突然不清楚這個女人把自己弄到這裏是來做什麽的。

    今天下了場大雨,傍晚過後雨勢才稍稍有緩和的跡象,可是海水不退,河堤垮落,所有交通工具都不能成行。

    她是身旁跟了三五保鏢,一路從鎮子口蹚著水、一腳深一腳淺走進來的。

    都是因為這個女人一句想見她。金軒就這麽沒有人情味地把她帶了過來,絲毫不考慮夜路難走,她一個女孩子有多難辦。

    而她的手心和膝蓋上,還有剛才在光滑的石頭上摔了一跤留下的痕跡。

    與她一比,此時此刻的羽靈處處像是一個養尊處優的貴太太,嬌懶,溫和,優雅中淌著傲慢。

    “鍾離洛,我想請你幫我個忙。”她主動開了口。

    鍾離洛來之前就已經大致聽說了此事,嘴角一扯:“羽靈小姐,你是不是前些天發燒把腦子燒壞了?”

    羽靈聽著她的衝撞冒犯之言,麵無慍色。

    “您可是玉葉金枝的羽靈小姐,就連原先身為鍾離家的女兒都不一定能幫得上您什麽忙。更何況現在坐在您對麵的,隻是在紡織廠裏一天工作10個小時的織工而已。”

    鍾離洛嘴角的冷笑慢慢擴大:“您請我幫忙?我還要勞煩您高抬貴手,把我的叔伯親戚從那些不毛之地放回來呢!”

    “織工?”羽靈低低重複著她的話,轉了轉手中骨瓷的茶杯,眉頭輕顰:“你被派去做這些事了?”

    鍾離洛看到她那張虛偽做作的臉就覺得惡心:“你少跟我裝糊塗,如果不是你,我一家老小可能淪落到這步田地嗎!”

    “那你哥哥呢。”羽靈靜靜打斷了她的話。

    鍾離洛一愣,手掌緩緩攥成拳。

    羽靈將她的反映收入眼底,把話說得更確切了些:“我說的是你二哥。”

    “我二哥?”鍾離洛似笑非笑地睨著她:“你還有臉問我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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