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靈在眾人的目光中，扣動扳機，食指卻仿佛僵住了，不停地打顫。
她恨，恨這些人，恨這個世界。可還是……
沙啞地吐出一個字：“滾。”
金軒緊皺眉頭，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羽靈！”
“我讓你滾！滾！”羽靈用盡全身的力氣咆哮，心裏所有的東西都被他掏空，一幹二淨，不剩絲毫，最後連看他一眼都懶得抬頭：“帶著你媽你女兒給我滾！從此以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我這麽多年就全當是喂了狗，滾！”
“橋歸橋、路歸路”六個字讓金軒痛徹心扉，可當他品味到她這一席話間隱藏的含義後，又被另一種極致的痛苦衝刷過了神經。
她讓他帶著金睿金念離開。從此不再出現在她的視線裏。
這分明就是，不再追究的語氣。
本該是他所樂見的結局，可金軒卻一發不可收拾地心疼起了她的決定。
看到她死寂的眉目，他總會回想起曾經那個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她。
是他一手締造了她的嬌寵，又一手毀了她的世界。
此刻，他寧可她追究到底，也不願她把痛苦全部留在心裏自己承受。
因為那些無法發泄的東西，終究會成為他和她之間過不去的一道坎。
“羽靈，做你覺得開心的事情就好。”金軒低沉的嗓音裹著深濃的眷愛，連他自己都不確定她下一秒會不會精神崩潰直接一槍崩了他，所以他是把每一眼都當成最後一眼來看她的：“你再也不需要為任何人考慮了，知道嗎？人生是你自己的。”
“人生是我自己的。”羽靈笑得嘲弄、空洞：“我今天剛剛失去一個孩子，你是想讓我再親手逼死另一個？”
金軒一怔。方才念念說的話猶在耳畔。
他忽然懂了她的苦。她不是不想下手。
她是下不去手，因為念念是她的親生女兒，她沒辦法，沒辦法。
“雖然我恨極了金睿，但是她有一句話我是認同的。”羽靈有氣無力道：“金軒，你沒辦法理解一個母親的心。”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殺金睿是為了給失去的孩子報仇。可她另一個孩子卻擋在金睿麵前說什麽同生共死。
這感覺活活撕裂了羽靈的心，讓她沒有辦法做出一個抉擇。
她想離開這裏，她隻想離開這裏。
“金軒，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遇上你。”
說完，槍從她的手中脫落，羽靈整個人向後仰去，黑色的海水濺起一道浪花，她沉入水中，鮮血順著唇角溢出，一滴滴落在海水中，衍生出一朵朵血紅色的曼珠沙華，圍繞著她，越開越多，越妖豔瑰麗，爛漫淒豔。
魔域冬日的夜空烏雲密布，寂寥冷清，有風雨雷電，有瀚海波濤。
這些卻與她都沒有關係了。
哀，莫大於心死。羽靈覺得她這長長的一生都在這轉瞬之間過完了。
給出了自己的全部，卻，什麽都沒有留下。
閉上眼之前聽到了金軒撕心裂肺的喊聲：“羽靈！”
似乎，他也跳下來了，可她無動於衷，依舊閉著眼，在雷電下，在海麵上，在無數曼珠沙華的簇擁下，載浮載沉，宛如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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