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廷定下了收複新疆的決定,並由左宗棠作為欽差大臣、新疆軍務督辦,全程負責收複大業。由是,左宗棠得以展開手腳,並在1876年進駐肅州之前做好部署規劃。

    清廷為何選擇已經60多歲的左宗棠而不繼續由之前任命的幾任伊犁將軍擔此大任呢?很顯然,無論在軍事、政治還是經濟職能上,都沒人能和左宗棠相比。平定太平軍在湘、贛、浙、閩等南方諸省的勢力,而後受命陝甘總督剿滅撚軍,安撫回民,連年征戰二十載,當時還有誰比之更有威望和軍事勳績?非但如此,左宗棠在每次戰後的善後工作,都幾乎是每場內亂平定後做得最好的,民心所向,又有誰比之更懂得經濟利民?而麵對廣漠之地,又有誰力排眾議,以蒼鷹般銳利而長遠的目光,以鋼鐵般堅定不移的意誌和決心誓死收複新疆?綜合考量,凡此種種,除了左宗棠,晚清大員之中再也沒有人能夠敢於擔此大任。因此,在出征之前,左宗棠如此說道:

    現奉諭旨督辦新疆軍務,應預籌出關駐節。衰病餘生,何能擔荷重任?惟密諭“英、俄有暗約擾我西路之說,英由印度窺滇之騰越,俄窺喀什噶爾,使我首尾不能顧”。……此時西事無可恃之人,我斷無推卸之理,不得不一力承當。

    “不得不一力承當”,這話的背後既有一江春水流不盡的無奈,也有重於泰山的責任,既在其位,則謀其職,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不管是向以寒儒自稱的左宗棠,還是打小心憂天下的左宗棠,抑或自喻今世諸葛亮的左宗棠,總而言之,新疆唯左宗棠不破。左宗棠心知此次行動隻準成功不許失敗,否則不僅為天下人誹謗,更令他國恥笑,因此在出征前就對戰爭方略與後勤保障工作做了詳備的部署。

    在戰略方針方麵,左宗棠總結為“緩進急戰,先遲後速”八字方針。“緩進”與“先遲”,講的是在戰前做好充分的準備和部署,包括部署線路、進攻順序以及救援、後勤補給等各項事務。所謂預則立,不預則廢,作戰亦同理,做好充分準備,才不至於在戰時無以應對突發情況。而“急戰”與“後速”,講的就是要速戰速決,勇往直前,不可拖泥帶水,畏首畏尾而猶豫不決。特別是對於將領來說,在戰爭中隨機應變,作決定果斷決絕,用兵神速,攻其不備,出其不意,這樣才能把握戰鬥的先機,贏得勝利。

    這八字說來容易,做起來卻不易,非諳熟兵法,並由豐富的臨敵經驗者所不能領悟調度。我們下象棋,高手對決的時候,往往一子扭轉乾坤定勝負,就在於全局部署和戰時應變。因此,數十顆棋子按照既定規則行走,越走到後麵,高手之間的勝負就越難武斷下判定。很多時候,他們每下一棋,卻早已想到後麵數步乃至十數步。象棋者如此,比之難百十倍的圍棋更是如此。而圍棋比之實際戰場,又何止容易千百萬倍呢?因此,千鈞一發,雖爭在一時,而更在戰前謀略。左宗棠由是說“寧肯緩進,斷不輕退”,就在於他在緩進之前早已考量了各方麵的利弊,以確保最佳戰鬥時機再發兵速戰速決。在這方麵,太平軍、撚軍都沒能做到,清廷也無左宗棠如此深思熟慮的考慮。而即使被左宗棠視為“英銳果敏,才氣無雙”的劉錦棠,也沒能領悟其中真義。

    1876年秋,劉錦棠率軍收複烏魯木齊之後,認為北路已經基本肅清,可以急進師南路。而左宗棠卻從兵將、軍器、天時、地利等諸方麵,與之分析需留待明年再進兵南攻的原因。左宗棠分析道:

    以現在局勢言之,則今年萬無進兵之理。總統新病甫愈,將養複元尚須時日,所部患病甫痊者亦多,非緩養不可即戎,一也;瑪納斯南城未複,助剿之軍未能歸營,二也;蜀軍、嵩武轉運軍糧於藥未能加以迫促,三也;古城采運不能迅速,民車民駝既經周守迫壓從事,人多逃散,見難招致,而伏賊四出,劫掠頻仍,人皆視為畏途,該總統前存之糧尚未運竣,後采之糧憑何轉挽?四也;節屆大雪,冰淩載塗,南進之後戰事、運事均難著手,而人馬已形困瘁,五也。思之,思之。察看情形,通籌利病,進兵之期非俟明歲春融不可。天時人事皆顯而易見,智勇所不能違。……惟進兵雖俟明春,而目前應辦之事必應迅速辦理,……如此則明歲春融師期不致再誤,而局勢仍以緩進急戰為義,可以製勝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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