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列強用堅船利炮打開我國大門以來,左宗棠就意識到要興複中華,驅除外侮則必須先要自強。而欲自強,則非得采取魏源、林則徐等人所提的主張,“師夷長技以製夷”。列強對中華的興趣首在沿海地區,然後逐漸深入內地,以“溫水煮青蛙”的效果麻痹清廷統治者,讓清廷以為他們隻是誌在通商而無他求。於是,列強在中國肆虐就越來越明目張膽,以致把中國的尊嚴踐踏在腳下。

    左宗棠通過多年對西洋各國的研究,知道他們並非隻求通商這麽簡單。兩次鴉片戰爭後簽訂的不平等條約,中國失去的不僅是各通商口岸的大部分經濟收入,更有領土主權、司法主權、外交主動權等各項國家主權。主權喪失,遠比經濟利益的損失嚴重,它意味著一個國家的尊嚴和子民已經被他國蹂躪。任由他人踐踏、蹂躪,左宗棠以為之所以出現這種令人不堪、引以為恥的後果,究其本源是因為國家的懦弱和貧窮。因此,自強求富才是結束這種羞辱的根本之道,而最直接的自強求富之法就是興實業,夯實國家經濟基礎。為此,左宗棠等有識之士便自19世紀60年代開始,走出了一條發展洋務運動以求國家自強富裕之路。

    左宗棠選擇的第一項實業就是開創船業,在福建馬尾山下創立福州船政局。而促使他作出這項決定的,便與海防直接相關。因為列強就是憑借堅船利炮從海上打開中國大門的,中國的外侮首先就自毫無抵抗力的海防開始。列強可以驕橫恣肆,就是因為他們有船炮作技術支持。為此,在尋求自強的途中,人們首先想到的就是仿製輪船。

    因此可以說,開創福州船政局,根本上就是近代海防的產物。左宗棠期冀通過使用自建的船炮,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辦法達到驅除外侮的願望。而他的這項決定,在當時遭遇了來自國內國外的諸多阻撓。

    輪船對於海防的重要性,誰都無法不正視,然而對於自造輪船,卻頗有一些人持有異議。他們以為造船耗費巨大,收效緩慢,而且造船學習西洋技藝會使人誤以為孔孟之道為無用之學,擔心到時會造成人心解體而國亡。這些反對意見,有些無非是借口、非難,而有些則看似荒唐但實則觸及文化學習層麵。有人以為當時如大學士倭仁、監察禦史張盛藻等人提出人心解體的擔憂是荒唐的,但其實並非完全荒唐。他們雖則排斥西學,以孔孟之道為宗,思想有些狹隘,但是他們狹隘的思想裏,很顯然有著國家意識形態方麵的東西。中學、西技的背後,就是文化在做支撐,後來洋務派越走越遠,以致20世紀開始全民西學,後來更打出“打倒孔聖廟”的口號便驗證了他們以為學習西藝會導致人心解體的擔憂。而那時,清廷確已消亡。

    他們的以意識形態來維護一國存亡的方向大致是對的,因為一國之文化和思想都不複存焉,則已非本國。但是,完全排外,完全自大,而不視當時國際環境之惡劣,以及西學強國之必然趨勢,一味反對西學,最終的歸宿必然也是亡國。為此,既欲自強,又不欲亡國,則西學中用,取長補短方為上策。因此,左宗棠則持反對意見,不顧紛起的誹謗,曆陳自造輪船之益。有人以為購買或租借輪船可以快速禦敵,現買現借現用,又不必耗費巨大。但左宗棠以為購買、租借不如自造,因為買或租都隻能解決一時之需,還要看人眼色,時時受製於人,處於被動狀態。而自造輪船,則可保永久,因為既得造船原理和機器,造船廠地址、造船資金、專門人才等都很好解決。造船廠設在馬尾山下,資金可以籌措,人才方麵可以開設專門學堂,請外國專家教授造船技藝和原理。而且,左宗棠以為西藝之中,以造船為最難,隻要把最難的攻破了,其他諸如造槍、造炮等,則容易多了。一通百通,以造船業為核心和基礎,把技藝學到家,則可以迅速擴張其他輕重工業,自求長遠發展之道,而不用再受製於人。如此一來,國家想不強盛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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