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大學路的時候,我奇跡般的遇到錢進,他也正和他一個妹妹在雨中撐傘閑聊。見到我他跟我打了個招呼,然後眼光馬上盯在了良萍身上,惹得他那個妹妹恨不得踹他兩腳。而良萍被他盯的多少有些不自然,肌膚微微泛起了紅暈,再加上之前被雨淋後仍掛在額頭和鼻梁上的水珠,看上去更加動人了。

    告別錢進依依不舍的目光後,不一會兒我們就到西苑的小吃街,不過到了以後我就有點後悔為什麽要答應她陪她吃飯了。因為這兒現在一眼看去成了傘的海洋,各式各樣的雨傘在街上緩慢的移動著,仿佛海中的一葉葉偏舟。看到此情此景我立刻對身邊的良萍說我們要不改變計劃轉身向食堂進軍。盡管那兒現在肯定也沒什麽好景象,但至少在房子底下不用淋雨,而她始終堅持她的想法硬要去吃麻辣燙。我說那東西有什麽好吃的,費錢不說肚子還遭罪,她沒說話隻是笑了笑,於是我又問她女生是不是都喜歡吃那玩意兒。她又沒說話,正當我想對著她的耳朵大喊一聲的時候,她象是發現了我的不良企圖,轉過臉對我說了一句古怪的話:“酸兒辣女,你聽說過嗎?”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們嘴唇間的距離經我事後估計不超過五公分,我清楚的感覺到了從她口中噴出的溫熱氣體,在雨中它顯的特別溫暖。

    我當場楞住,而她卻象個沒事人似的轉過臉去看過往的人群。過了一會我問她剛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她給我的解釋是“男生比較喜歡吃醋而女生比較喜歡吃麻辣燙,所以叫做酸兒辣女”。我聽後差點暈倒。哪有她這麽牽強附會的啊!於是我就問她說:“我從來不吃醋,也基本不吃麻辣燙,那我是什麽?”她咯咯的笑了起來,順便說了兩個字:“恐龍。”之後不顧雨淋又從傘下跑了出去,引來路人一片詫異的眼光。

    等她再回到傘下的時候,頭發又被淋濕了一些。剛躲到傘下她就一邊捋頭發一邊對我說好舒服,說她喜歡雨,喜歡下雨的感覺,更喜歡淋雨的暢快。她長長的說了一大串,都是我以前喜歡做的事,以至我被她勾起了一些記憶,臉上的表情停頓了下來。

    短暫的緘默之後,我把那些記憶拋出了腦外,朝她笑了笑說讓她快走,要不裏麵的的攤位都被人占滿了。而她明顯是看出我的變化。見我表情僵硬下去之後便沒再叫囂,此時聽我說話順從的點點頭。

    隨著人群緩緩的移動,在經過半個鍾頭左右的時間後我們終於順利坐在了一家麻辣燙鋪子裏,並受到了老板熱情的招待。良萍剛座下便叫著自己今天要吃下二十串麻辣湯,還要外加兩份豆芽和白菜,聽得我差點大笑出來,要不是當時人多,我估計自己真會忍不住。要知道這兒的麻辣湯即便是再餓再強壯的男生也吃不了她說的那個數。而看她那麽纖細的身子,打死我也不相信她能吃下二十串,更別說還有其他外加的了。所以我也沒說讓她掃興的話,就讓她放開肚皮吃。

    旁邊那一群群的男女在聽到她對老板說自己要吃二十串麻辣燙時,差點把嘴裏的東西都噴了出來。一個個張大了嘴像看怪物一樣盯著她。搞得我自己都有些不自然起來,倒是良萍一點也不在意,照舊跟老板說著自己要吃的東西。老板聽完她說的菜樣後,高是高興了,但是卻猶豫了起來,大概是怕在自己攤上吃出人命來,那他可真是陪的夫人又折兵,所以在良萍說完後半天都不敢給他上菜。就差嘴裏說出:“小姑娘,你還是到別的地方去吃吧!要是你吃出人命,我這一家老小該怎麽活啊!”這樣的話了。良萍見他半天還不動,幹脆自己動起來,也省得麻煩。自己想吃什麽就拿什麽,全把老板晾在那裏,弄得他不一會又向我遞過來求助的眼神,那神情仿佛在說:“小夥子,趕緊帶你女朋友走吧,算大叔求你了!”

    看良萍吃得開心,我也就不再去理會老板,兩個人熱火朝天的吃了起來。一會兒她到我碗裏來夾塊豆腐,一會兒我又到她碗中偷片蘑菇,兩人吃得不亦樂乎。老板看趕不走我們,也就去招呼其他客人了。我今天也難得能放得這麽開,所以在她提議要喝啤酒的時候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兩杯酒下肚後,她的臉開始泛起微微的紅暈,直看得旁邊的男生眼睛都快掉了出來,有的則是對我怒目而視,仿佛要把我一腳踢開自己坐過來一般。良萍現在顯得特別高興,似乎之前的那一點憂愁已經煙消雲散了。邊吃還不停地給我講笑話,什麽她們寢室一姐妹被一男生追得不敢去上課,有時連寢室門都不敢出;她們的老師錯把“睛”寫成“晴”還義正嚴詞地說是她們錯了等等,總之她一返常態,變得活潑甚至是雞婆起來。然而真是這樣嗎?此刻我不得而知,隻盼望著自己現在所見是她真實的心情。

    吃飯的最終結果是在老板和周圍人張著大口齊聲數完良萍桌前的十五跟木棍後我們付錢離開,而在我們剛付完錢轉身的時候又被老板叫住硬塞還良萍兩塊錢說那份雜菜酸是他請我們的,於是良萍在高興收下的同時告訴老板說以後我們還來他這兒吃。聽得老板滿臉痛苦加懊惱,估計是後悔找她兩塊錢而因惹上她這樣一個瘟神了。

    我們走出攤鋪後外麵雨小了很多,天也將近黑了。喝下兩瓶啤酒的良萍這時在燈光的照射下臉色紅得跟我家鄉山澗裏的紅山茶似的,看上去淡雅中多了幾分嬌豔,婉約裏包含了幾絲嫵媚。害得我因為盯著她看而撞到了好幾個過往的路人。

    從走出攤鋪起她就執意不遮傘,任我怎麽勸也無濟於事。另外出來後她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這讓我猜測之前她和我說說笑笑的隻是在有意掩飾自己的心事,而現在才是她真正的心情。看著她一個人在雨中慢悠悠地走,臉上掛起憂傷,眼中出現了我第一次看到她時的神情,我心裏不由一緊,肯定了她剛才是強顏歡笑的。至於是什麽事情能夠讓她如此反常,我想除了感情不會是別的,於是我很自然的想到了段遜,心中一股無名的怒火冉冉升起,其中還隱隱透著一絲酸意,這正應了剛才她那句話——酸兒辣女。想到這我突然意識到自己走火了。趕緊提醒自己收攝心神,以至於她和我說話也沒聽到。

    “端木!端木!想什麽呢?這麽專注,我都喊你好幾聲了。”當我回過神來聽清楚她的這句話時,我們已經不知不覺出了小吃街大門。

    “沒!沒想什麽,有事嗎?”我趕緊回答她,可是聲音卻有點打結。

    “能陪我在校園裏轉轉嗎?”她低聲說道。

    “我之前不是答應過你了嗎?想去哪兒我都陪著你。”我知道這才是今天她請我吃飯的原因。她心裏肯定有事,而且是很傷心的那種。或許此時,正是需要一個人來讓她傾訴。

    我收起了傘,和她一起順著雲海路走著。此刻,我不再懼怕被雨水淋打,當它們飄落在我身上時,感覺到的,是一種久違了的清涼。從皮膚涼到心底,這種涼,帶著幾分野氣,迅速地衝刷著我身上的泥土乃至心靈上的灰塵,讓我感覺到人生中種種情懷的重要。關心、體貼、同情、互助等等等等全都從我心底鑽了出來,想要立刻施加在眼前這個姑娘身上。

    一路上,我們就這麽靜靜地走著,誰都不說話,任憑周遍的人指指點點。我想要問她到底是什麽原因讓她這樣,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麽樣開口才能不觸及到她的傷心處。於是我彷徨著,一直陪著她走完這條路,然後步入大學路朝北門走去。

    “良萍。回去吧!已經到盡頭了。”雨下得大了起來,而她又不肯撐傘,身子已經淋濕了一大半。前麵不遠處就是北大門。那兒幾個門衛正好好地盯著我們,看樣子隨時準備過來盤問我們。

    “再陪我把這段路走完吧!”她似乎哭了,在雨中我分不清她臉上是雨是淚。

    我沒說話,隻是繼續陪著她走。

    終於到北大門了,我舒了一口氣。顧不上門衛走上來問話,趕緊撐開傘去給她遮雨。但是事情卻出乎我意料之外,她在那兒站著一動不動,怎麽也肯走。門衛問她話她似乎根本聽不到,我用傘給她遮住,她就把傘推開。

    “良萍,走,回去吧!你再這樣我真不管你啦!”在經過一段時間後她還是不肯遮傘而且不肯挪步,我急了。

    “是啊,同學,回去吧!瞧你把你男朋友給急得,淋壞了身子受罪的是你自己啊!”旁邊一個年紀稍大一些的門衛大叔也接過我的話勸道。

    “哇……”突然,她在聽完那位大叔的話後猛然哭了起來,身子漸漸彎了下去,最後蹲在了雨中。

    我慌了。這幾年來從沒有一個姑娘在我麵前如她著般過,一時間腦子裏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要做些什麽。幸好那位大叔提醒我過去給她遮傘,我這才反應過來趕快走到她身邊遮住了淋在她身上的雨水。

    過了好久,她還是不起來,就在那兒蹲著抱頭痛哭。而我到現在則確定了她是因為段遜,如果是在學校受了別的什麽委屈,不可能讓一個人這麽傷心;如果是家裏的原因就更不可能了,因為她曾在短信裏跟我說過她的家人非常非常愛她,從來不會嚴厲指責她什麽;所以隻有段遜才能讓她這樣。這世間,恐怕也隻有“情愛”二字能傷人如此之重。明白了這點之後,我蹲下來,把手放在她肩上,對著她輕聲說道:“良萍,走吧!別再哭了,為那樣的人,你不值得。”

    猛然,她聽完這句話後一把抱住了我,把額頭頂在我下巴上,口裏不停地說著:“你說他為什麽要這樣對我,為什麽要這樣對我,為什麽,為什麽……”

    “好了,不哭了!你全身都濕透了,走,我送你回去吧!什麽事情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不值得你守侯的東西,留在心底,還有什麽用呢?”她漸漸停止了哭泣,我邊說邊慢慢地把她扶起來。這時天已經全黑了,空中還在掉落著大點大點的雨滴,憑著燈光我看到她那張不久前還紅潤迷人的臉龐此刻慘白如紙,我看後猶如心裏被人捅了一刀。

    我不知道她和段遜之間到底有著怎麽樣的一個故事,竟讓她如此艱難,我也不知道他們究竟為何而分開。就單憑那晚打段遜前從她口中聽到的來說,是段遜在外粘花惹草,但是良萍這麽愛他,為什麽又不肯原諒他呢?這個問題,我不得而知。女人,是任何人都不了解的東西,包括她們自己。

    扶著她延大學路走著,這個時候,我是多麽地希望這個學校能小得讓我幾秒鍾就能把她送回寢室,又是多麽希望平日裏那些如蒼蠅一般無處不在的出租車能出現在我麵前一輛。可事實上這些都隻是希望罷了。

    當我把她扶到南苑住宿區時,天更黑了,而雨卻小了下來。我不知道到底用了多久,但感覺上像是過了幾百年。途中也曾想過打電話讓錢進送些幹衣服來。因為她全身都濕透了,盡管在她蹲下後我就用傘為她遮住了大部分雨水,甚至後來也是讓她一個人在傘下,可之前她一直是淋著的,後來我想,或許她也不希望有太多的人看到她現在的樣子吧!於是作罷。

    而事實上她也確實很堅強,因為在進入南苑大門的時候她就掙紮著從我身上站了起來,盡管之後她一直壓低著頭一句話也沒說,但是我知道她是不想讓別人看到她怯弱的樣子。

    “快點上去吧!到寢室後洗個澡,然後趕緊睡下,之前發生的事統統都不要去想,明天醒來又是新的一天。”在把她送到她們寢室樓下的時候我把傘塞在她手裏如是說道。

    “嗯!”她點點頭。

    “那我回去啦!”我不願再看到她現在的樣子,哪怕此時我很想待在她身邊陪她,但是看著她這樣我更難受。另外我全身也濕透了,需要趕緊換些幹衣服,否則真會生病。最要命的是書包看起來也全濕了,裏麵有好多我的專業材料,買的時候店家說是防水的,不知道是真是假,希望別把我的材料弄濕。

    “端木,我們戀愛吧!”在我即將轉身的時候,她突然說了這麽石破天驚的一句。

    足有那麽一分鍾,我沉默地看著她,此時她的那雙眼睛渾濁中帶著一絲清明,看得我憂鬱不定。最後隻得對她說:“小姑娘淨說些不著邊的話,趕快上去休息吧!我走了,晚安!”

    說完迅速消失在雨霧之中。

    從南苑一路走回,我在雨中彷徨前行。

    剛才那一刻,我猶豫了。隻差口裏說出一個字——好。

    盡管我知道她那多半是糊塗話,但我確實心動了。長久以來我沉寂的一顆心震動了那麽一下,而且現在仍有餘波。麵對她,那句話我說得好艱難,就如同當初我站在芳萍和那個熟知男人麵前忍住不掉的眼淚說祝福他們的話那般。

    也許,我真是愛上她了吧!要不,怎麽會心疼呢?可是在還沒有將芳萍忘掉之前,我能接受一份愛嗎?

    雨仍在下,夜,黑得叫我看不清楚。

    回到寢室他們看見我時說是今天總算見到了真正的落湯雞。莫水說我是又瘋了,居然淋起雨來;錢進則追問起良萍,問是不是我女朋友;而田明在卻一個人躺在床上出奇地安靜,有違他一貫好事的作風。

    我心裏原本就亂,所以在錢進問起良萍的時候差一點忍不住朝他發火。最後隻得誰的話都不理會,脫guang了衣服後跑到洗澡間衝起涼來。

    我覺得在良萍的事情上我有必要讓自己清醒一下,我認為之前所表現出來的不理智隻是出於當時對她的同情而不是愛。在這個問題上我掙紮了好久,最終在水流停止的那一刻我決定將她的那句話當作一個屁給放了,然而在我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我還是清楚地感覺到了我的心裏像是被針紮了一樣。

    洗完澡後我躺在床上不停地抽煙。錢進看出了我的不快後沒再捉問良萍的事,但是莫水在聽到之前錢進說有女生和我在一起的事後現在一直問個不停好象良萍是他家親戚一樣和他有莫大關係似的。在得不到我任何回複的時候,他又說我不老實,接著便說和我在一起的女生也不會是什麽好貨色。我在聽到這句的後以一句“你小子他媽的吃飽了撐著沒事找事是不是?趕緊給我睡覺”喝止了他,並起身把燈關了。之後寢室陷入了沉默。

    他們睡著以後我還是在抽煙。翻出手機裏那些被我深藏許久的短信,將自己置身對芳萍的回憶之中,可今晚真的很邪門,我既然在想芳萍的時候不自覺地轉去想良萍。發現這之後我害怕極了,但同時又多少升出一些迷想,仿佛之前洗澡時放的那個屁又找著我跑回肚子裏來了。

    我不自覺地將他們兩個放在一起比較。同樣的短發,同樣的野茶花的清香,同樣的善良,同樣的可愛……,比到最後我連誰是誰也分不清了。甚至突然生出良萍是芳萍替身這樣的念頭,覺得是因為上蒼在眷顧我,讓良萍替芳萍來完成她曾對我許下的而她自己沒有完成的承諾。這樣想著我安心多了,也對良萍之前的話感到釋然了。她一定是芳萍的替身,是上天派她來陪伴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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