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新鑄笑道：“光記得我的歹處！也不想想從小我給大家做了多少玩具？”
學生們見孔新鑄性情開朗有趣，早圍上來說笑，閔敬文笑道：“叔叔，你從前捉弄過我們老師麽？”
孔新鑄笑道：“可不敢捉弄他！一者他太聰明了，一般消息機關都瞞他不過，再者他從小練空手道，拳腳可厲害得很。”
學生們哈哈笑了起來，仲沛柔笑道：“叔叔這兩天教我們製作航模吧，我們開學後要和人比試呢！”
孔新鑄笑道：“航模若要現製作現訓練，在這麽短時間內肯定贏不了人家。叔叔從文邑帶了幾件現成的送給大家，這半個月好好訓練，說不定能贏。”
學生們一聽興致頓漲，紛紛要看航模。孔戚欒命吃完飯再看，又到廚房給孔新鑄炒了兩個菜。
飯後，孔新鑄從旅行包中拿出三部製作得非常精致的航模，一架戰鬥機模型，一架直升機模型，一艘驅逐艦模型，和相配的遙控器，便給學生們講解使用方法。學生們聽得津津有味。
孔戚欒給荔依掛了電話，告知新鑄到了，約她到宿舍見麵。荔依在電話中遲疑半晌，方才答應。
足足過了近一個小時，荔依才到宿舍中來。眾人看荔依時，見荔依粉黛不施，眼瞼微腫，似是剛剛哭過。孔戚欒便給她介紹孔新鑄。荔依幽怨地望了孔戚欒一眼，強笑著與孔新鑄招呼。
說了一陣話，荔依便托辭身體不適，離開了宿舍。孔戚欒把孔新鑄叫到一邊，笑道：“印象怎樣？”
孔新鑄注目望了望孔戚欒，歎道：“空穀幽蘭，冰心玉壺，難得的好女孩。隻可惜……隻可惜名花有主了。”
孔戚欒笑道：“說什麽怪話？小國沒有男朋友呢。”
孔新鑄搖頭道：“罷了二哥，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糊塗？不說別的，從她看你的眼神就可知道，她對你是鐵了心的，萬難改變了。二哥，你太傷人家心了。”
孔戚欒笑著拍了他一巴掌，道：“乳臭未幹的小子，倒象情場老手似的！我問你對她印象如何，倒扯上我了？”
孔新鑄笑道：“我就不信你一點感覺沒有，除非你是木頭人！”
孔戚欒不語，半晌才道：“有一回她對我提起《神雕俠侶》中的郭襄，我當時還不明白什麽意思。後來處的時間長了，不能無感於心。我不忍她這樣蹉跎青春，就……”
孔新鑄笑道：“於是就把小弟我拉來？二哥，小弟雖無用，釘子卻是不碰的，尤其是這種特大號的。依我看，你幹脆效法《莊子》中那位齊人，一道充於下陳可也，不知有沒這個膽量？”
孔戚欒照他後腦勺上拍了一巴掌，笑道：“好小子，在老爺子麵前半句渾話不敢說，倒在二哥這兒一吐為快了？”
孔新鑄笑道：“大學宿舍裏各種渾話多得遠去了呢，這算什麽？好了，本人得去和小孩子們玩去了！告辭！”便一溜煙跑出了房間，留下孔戚欒坐著發怔。不一會兒，便聽孔新鑄與學生們一道說笑著下樓試航模去了。
孔戚欒納悶半天，起身回屋。萬念雁正把玩著那個“梳妝盒”，輕推小人搖來擺去，笑道：“怎樣？成了？”
孔戚欒拍拍頭，略顯沮喪地道：“看看我的鼻子就知道了。”
萬念雁奇道：“鼻子怎麽了？”忖了忖，拍手笑道：“原來是碰了一鼻子灰呢！這月老沒當成吧？”
孔戚欒苦笑道：“以前讀《詩經》，總不明白婚姻之事為什麽總以‘錯薪’、‘伐柯’等起興，不知拿來做什麽用。現在總算想明白了，原來薪棒荊條是用來修理象我這樣裏外不是人的媒人的！”
萬念雁不禁格格笑個不停，道：“老爺子要聽你這麽胡解《詩經》，又要賞你手杖吃了！”
孔戚欒撥撥那小人，笑道：“新鑄雖淘氣些，倒是心靈手巧，少有人能及。現正在大學念建築工程設計，將來說不定能出息成世界級的建築師呢。”
萬念雁笑道：“就怕四猴子到時惡作劇性子不改，給人設計樓房時弄點花樣，等人家照圖紙蓋成了，卻發現是倒著的！”
孔戚欒笑道：“這才是天才的建築呢。艾菲爾鐵塔當初建成時，招來全體法國人同聲指責，後來還不成了巴黎的標誌性建築？不過四猴子設計的這小人兒可太醜了，咱們可不能按原樣生產。”
萬念雁明白過來，頓時麵紅過耳，捶孔戚欒一拳，嗔道：“胡說八道！誰要生產……”
孔戚欒搖頭歎道：“就怕最終一語成讖，真的大事不妙怎麽辦？得讓他重新設計一個。”
萬念雁麵上更紅，剛要說話，忽聽樓下傳來一陣歡呼聲。孔戚欒走到陽台向下望去，見孔新鑄手中拿著遙控器，正操縱直升機航模，航模螺旋槳疾速地嗡嗡著，在樓前空地之上平穩地飛行。學生們在一旁歡呼雀躍，指指點點，個個興奮異常。又聽孔新鑄笑道：“這飛機上還有機槍和導彈模型，等到晚上叔叔放給你們看，那郊果才好呢。”學生們又是一陣歡呼。
接著孔新鑄又將戰鬥機航模給學生們演示了，又教學生們操控航模的方法。孔戚欒看了一陣，回到屋中，琢磨如何與荔依提起，以便想法促成此事。跟萬念雁商量，萬念雁卻隻是笑而不言。孔戚欒給荔依家掛電話，卻被告知出外寫生去了，孔戚欒隻得罷了。
正感無趣，孔新鑄帶學生們上得樓來，拿出航模書籍、圖片、光盤等，給學生們講解航模的原理和製造方法。孔新鑄講得細致入微，學生們也學得津津有味。
萬念雁笑道：“看來你們孔家有教師的基因呢，四猴子淘是淘，講課卻也有兩下子。”
孔戚欒笑道：“那當然，夫子的後人嘛。新鑄性子開朗，口才便給，隻是浮躁了些，不然由我調教調教，當教師還真是塊料。”
萬念雁笑道：“甭做夢吧！你自己當教師老爺子已氣得夠嗆，再將老四拉去當孩子頭兒，他老人家的手杖可就當真用上了。”
待孔新鑄講得差不多了，孔戚欒又把他叫到一邊，道：“新鑄，今天這事恐怕……”
孔新鑄笑道：“沒成吧？我早料到了。”
孔戚欒歉然道：“都怪我考慮不周，貿然行事。不怪二哥吧？”
孔新鑄笑道：“這說到哪裏去了？其實大學裏也有不少追本公子的女生，隻是懶得搭理罷了。二哥看人準向來是有名的，連老爺子也佩服，大夥兒都說你介紹的女孩錯不了，我就來看看。剛才一看之下果然不錯，但正如東坡公所說‘夫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吾孔四決不強求。但她對二哥怕是一往情深，這個這個，‘使君其有意乎’？”
話音剛落，便聽萬念雁在門口笑道：“好個貧嘴的四猴子，剛才教唆你二哥幹什麽壞事？”
孔新鑄做了個鬼臉，忙笑道：“沒什麽沒什麽，嘿嘿，沒什麽……二嫂千萬莫……”說著一溜煙跑了。
晚飯時，孔戚欒問起家裏狀況，孔新鑄一一說了。學生們則七嘴八舌議論著航模，興奮不已。
仲沛柔問道：“叔叔，這三個航模借我們使兩個月行不行？我們比賽過後就還給您。”
孔新鑄笑道：“不借！叔叔送給你們了。”
學生們又大聲歡呼起來，用筷子將碗盤敲得叮當作響，仲沛柔笑道：“哈哈，這回全西小學的狂小子可要輸慘了！”
皇甫霜道：“可不是？叔叔的航模簡直太棒了！就象真的飛機軍艦一模一樣變小了似的！”
綺煙笑道：“我倒想自己變小了，去駕駛它們呢！”
宰舟察卻道：“用叔叔的航模贏了也不算英雄好漢，咱們要自己動手做才行！”
東方承道：“那當然！還用你說？！這次先挫挫全西小學的傲氣再說，往後咱們自己造出航模，再與他們大戰三百合！”
漆振登道：“全西小學的航模組可曆來大大有名，在國際少年航模賽上也得過獎呢，我們現在才從製作模型開始著手，恐怕短時間趕不上他們吧？”
仲沛柔笑道：“哼，‘世無英雄，遂使豎子成名’！待我仲大英雄橫空出世著手航模，全西小學遂遽為全北小學矣！”
學生們一陣大笑，曾騫振笑道：“敢問此‘全北’者，何謂也？”
仲沛柔笑道：“全北者，全體敗北之謂也，全西小學之別名也。”
學生們又是一陣哄笑。孔新鑄笑道：“這些小家夥確實有趣。怪不得二哥非當教師不可，原來其中自有樂趣而不可替代也！”
萬念雁笑道：“你二哥當教師的抱負可大著呢，四猴子卻說成是為了好玩！既這麽好玩，你怎麽不當？”
孔戚欒笑道：“老四自己就是個孩子，還當教師？對了，大哥名下的那個玩具廠現在怎樣？”
孔新鑄搔搔頭，笑道：“我不大注意生意方麵的事。不過大哥嚴謹勤懇，凡他管下的生意，大約都錯不了的。”
孔戚欒笑道：“不過大哥有點拘泥，輕易不敢有所改革。如我沒猜錯，玩具廠現在肯定仍生產那些絨玩具、塑膠玩具、充氣玩具吧？”
孔新鑄點頭道：“差不多吧。本來孔氏玩具廠的產品很有名，暢銷一時，後來別的廠家蜂擁而起，競相模仿，生意就不如從前了。二哥怎麽想起這個了？”
孔戚欒笑道：“剛才你與學生們玩航模，我想起了以前在美國看過一本《吉爾伯特傳》。吉爾伯特是本世紀初美國一位有名的玩具商，頗富傳奇色彩。美國卷入一戰那一年，華盛頓政府準備禁止在聖誕節銷售玩具，號召人們把為孩子們買玩具的錢用於購買戰爭債券。結果吉爾伯特帶了一大包他生產的組合玩具去見那些政府要員，沒想到那些要員們也被他的玩具迷住了，最後他成功地說服他們取消了禁令。知道他是以什麽理由遊說成功的麽？”
孔新鑄笑道：“二哥真是‘雜家’，無書不讀。這個玩具商的‘列傳’也能入二哥法眼？”
仲沛柔等卻急著聽下文，忙道：“叔叔別打岔。孔戚欒，那個吉爾伯特究竟怎樣說服政府官員的？”
孔戚欒笑道：“他說他的玩具能使美國的孩子們具有真正的美國精神，將來能成為真正的男子漢和國家棟梁，於是那些美國官員便同意了他的請求，取消禁銷玩具法令。”
仲沛柔笑道：“他不是在吹牛吧？他生產的是什麽玩具？”
孔戚欒笑道：“他並未吹牛。據書中講，他受到起重機的啟發，開發出一種組合玩具，即各種飛機、艦艇、汽車、建築器械玩具，與實物酷似，又可以拆卸安裝。結果美國的孩子們如癡如醉地迷上了這種玩具，銷售量急遽上升。後來吉爾伯特隨著美國科技進步，又開發出火箭、摩天大樓、機器人等大型組合玩具。當然，這些組合玩具與航模不同，大都沒有動力裝置，不會叫不能跑，與現在很多玩具差得多了。但大家也許想不到，這些玩具對美國成為今天的科技強國，有著不容抹煞的貢獻呢。”
閔敬文問道：“孔戚欒，是不是美國小孩從這些玩具中受到了啟發，長大後很多人成為了非常棒的科技專家？”
孔戚欒笑道：“對。吉爾伯特不但生產玩具給孩子們，還鼓勵孩子們自己動手設計玩具，每年進行評比競賽，給設計最出色的孩子以重獎和榮譽證書。吉爾伯特又照孩子們自己設計的樣式生產玩具，自然更受歡迎。吉爾伯特玩具的影響持續了五十多年，大大提高了孩子們的思考、動手能力，培養了他們的科學精神和興趣，對後來美國科學技術的飛躍起了很大作用。而吉爾伯特最值得驕傲的，是科學、軍事領域中的很多設計思路，都是起萌於吉爾伯特的玩具。這一點恐怕古往今來所有的玩具商都望塵莫及呢。”
眾人聽得興致盎然，孔新鑄笑道：“二哥是想建議大哥生產這種玩具了？不過現在的小孩子玩具五花八門，什麽匪夷所思的樣式都有，這種吉爾伯特的老式玩具怕瞧不上眼呢。”
孔戚欒笑道：“榆木腦袋！還在大學念設計專業呢！韓愈說過：‘師其意不師其詞’，這不光對寫文章適用。咱們學的是吉爾伯特的思路，並不一定要照搬他的玩具樣式。吉爾伯特的思路是什麽？他認為孩子，尤其是男孩，對機械、武器有與生俱來的嗜好，最容易對之產生興趣，如果能提供給他們惟妙惟肖的機械、武器玩具，以供遐思幻想，定受他們歡迎。吉爾伯特還曉得隨科技進步將玩具升級換代，我們難道反而不及他麽？過去吉爾伯特生產汽車、輪船、大廈、飛機玩具，我們也可以生產，但要更精美；我們還可以生產宇宙空間站、衛星、航空母艦、愛國者導彈、深水探測器、航天飛機玩具嘛！其實玩具的升級換代主要是其科技含量的增加，使其更有趣耐玩。如果從商業的角度考慮，一般高科技、造價不菲的產品被假冒與‘克隆’的可能性也較小，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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