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回頭一看,卻是萬念雁不知何時到來,笑盈盈地望著眾人。孔戚欒大喜,上前接過提包,道:“什麽時候到的?怎不提前來個電話?我好去接嘛。”

    萬念雁笑道:“剛下飛機時往你辦公室掛了電話,沒人接,又往門衛室掛了電話,才知正在賽球呢。我尋思何必擾了球迷興致?就自己打的來了。”

    初若翠笑道:“我看不是吧?師母大人是來突擊檢查呢。”

    孔戚欒笑道:“甭胡說了。”指著荔依介紹道:“這是我在宓興大學的學生,叫荔依。”又指著仲沛柔等道:“這些小把戲……”

    初若翠對仲沛柔等笑道:“師母來了,還不上前拜見?”

    仲沛柔忙道:“起立!”小學生們站起身來,一齊向萬念雁躬身行禮,道:“師母好!”

    萬念雁麵上飛紅,笑道:“我可不是……”

    仲沛柔笑道:“剛才初阿姨說孔戚欒怕師母,您卻說孔戚欒不怕您,這不是已經承認了麽?”

    眾人笑成一片。萬念雁在仲沛柔頭頂拍了一記,笑道:“小鬼倒伶牙利齒的。好吧,這一聲師母也不能白叫。”便從旅行包中拿出幾大盒精製巧克力,塞到仲沛柔懷裏,“我知你們孔戚欒當了孩子頭兒,就捎些糖果給你們當見麵禮吧。”

    男孩們歡呼起來,齊聲道:“謝謝師母!”仲沛柔看著包裝,喃喃念道:“MadeinSwitzerland,女士們先生們,這可是瑞士進口的世界名牌哪!”男孩們不禁又大聲歡呼一陣。

    荔依在旁見萬念雁光彩照人,舉止嫻雅,心折之餘,又有些心酸,便走上前一同說笑。

    男孩們老實不客氣地打開巧克力便吃,仲沛柔向孔戚欒笑道:“孔戚欒,您怕您老爸麽?”

    孔戚欒笑道:“當然怕。你們不怕麽?”

    仲沛柔笑道:“我就不怕!”

    閔敬文笑道:“我也不怕!”

    慕容寬笑道:“孔戚欒為什麽怕老爸?您老爸也經常‘巴掌燉肉麽’?”

    萬念雁笑道:“不~是!他家老爺子是用手杖……”

    眾人又笑起來。孔戚欒笑道:“在學生跟前留點麵子不好?幸好挨老爺子揍不是什麽丟人事。”便對男孩們道:“一個人害怕別人,大家可以笑他是膽小鬼,唯有怕自己的父母,沒有什麽可笑的。這種怕其實不是怕,而是一種尊敬和孝敬。古代講天倫有五種,即君臣、父子、兄弟、朋友、夫婦,現在君臣這一倫沒有了,父子就成了第一天倫。說父子還不全,應說父母子女,子女怕父母、孝敬父母是天經地義。大家想想,不怕父母是不是因為不孝啊?”

    仲沛柔笑道:“那倒不一定。也真怪了,我們不怕老爸,卻怕孔戚欒,不過怕孔戚欒不能算是膽小鬼啊。對了,從來都是師長並稱,老師還排在家長前麵,當然得怕了。”

    閔敬文笑道:“我們怕孔戚欒,但孔戚欒到底怕不怕師母呀?”

    棟昆笑道:“我看大概應該怕吧?我老爸就挺怕我老媽的……”

    眾人又哄然大笑。孔戚欒笑道:“我都搞不明白了,這些淘氣包到底怕不怕我?”

    萬念雁笑道:“吃了我的糖果,就幫我說話,小鬼們倒有良心。不過你們的師母到底是誰還不好說呢。”便瞟孔戚欒一眼。

    仲沛柔笑道:“哪能呢?您這樣的大美人孔戚欒怎會不要呢?”

    眾人大笑不已。萬念雁麵上一紅,又在仲沛柔頭上拍了一記。初若翠笑道:“小鬼頭倒會奉承人!好了好了,師母遠道而來,也累了,你們甭說個沒完沒了。來,站好了,阿姨給你們拍個照。”

    男孩們依言站好拍照。又說笑一陣,眾人便散了。因學校已放學,孔戚欒便與萬念雁一道回宿舍,荔依也一道同行回家。

    到了宿舍,孔戚欒讓萬念雁坐下休息,便忙著衝咖啡和奶粉,又到廚房燒水讓萬念雁洗漱。

    回到屋中,見萬念雁正從包內拿出幾件夏衣,對孔戚欒道:“過來試試衣服。”

    孔戚欒笑道:“莫非是夫人親手所製不成?咱們兩地分離,就象牛郎織女一般,我雖沒牧牛,夫人倒真是名副其實的織女呢。”

    萬念雁笑道:“甭貧嘴了。古代稱人君治民為牧,老師教誨弟子也可稱牧,孔戚欒何必過謙?”便拿起一件恤衫讓他穿上。

    孔戚欒邊試衣邊道:“家裏怎樣了?老爺子身體還好?還在生我的氣麽?”

    萬念雁笑道:“家裏都挺好。你家老爺子才有意思呢,上次我回去見他,把你孝敬的東西交給他,結果惹得他老人家大為惱火,把東西從窗戶扔出去了,說是不要忤逆之子的東西,吩咐誰也不準去拾。第二天大家去看時,東西卻不見了。後來你家那個老仆人告訴我,那天晚上老爺子悄沒聲地又把東西拾回去了,大家都偷偷樂得不行。其實他也不是真生你的氣,隻是你不聽他的話,心裏別扭罷了。”

    孔戚欒笑道:“我不能正麵頂撞他,他不讓我當教師又不能從命,隻好躲著他老人家了。他若真要到宓興來抓我回去,你可得提前給我來個電話,我也好逃之夭夭。”

    萬念雁給他抻著衣角,笑道:“我才不呢。老爺子說你‘一天不打,上房揭瓦’,可一點不錯,得讓他教訓教訓你。”

    孔戚欒笑道:“你的時裝公司怎麽樣了?幹脆盤了它,或遷到宓興來吧。”

    萬念雁白了他一眼,道:“你當是移栽花樹那麽簡單麽?”

    孔戚欒笑道:“對了,你那本《山水畫史》完成了麽?聽說還要譯成英文,用不用雇老公當槍手?”

    萬念雁笑道:“我的英文比你差麽?你拿阿拉伯文唬唬人還行。”轉又道:“孔大教育家,你收的女學生可一個比一個漂亮呢。”

    “唔?”孔戚欒轉頭看時,見萬念雁似笑不笑地望著他,便笑道:“怪不得剛才廚房裏的醋隻剩半瓶了。夫人是對自己沒信心呢,還是對老公沒信心?”

    萬念雁笑道:“那半瓶醋怕是被你那個姓國的女學生喝了吧?她好象對你頗有意思呢。”

    孔戚欒笑道:“甭胡說。小國可是少有的純女孩……”

    萬念雁笑道:“啊喲,這可是互生好感呢!”

    孔戚欒轉身摟住她,笑道:“好了甭鬧了。你老公豈能如此沒有良心?況且我素來服膺儒家,尤其講究‘心田’二字……”

    萬念雁笑道:“儒家?儒家才不象話呢,不但將‘夫婦’排在五倫最後,而且不禁三妻四妾,處處為男人自己打算……”

    孔戚欒笑道:“那是父係社會的必然嘛,你也不能太苛求,儒家大部分學說還是好的。我呢,既講儒家的心田和慎獨,又接受西方基督文化的一夫一妻製,中西合璧……”

    萬念雁笑道:“富豪人家的紈絝子弟,不琢磨嬌妻美妾才怪,尤其是有美在前,你能不動心?”

    孔戚欒搖頭歎道:“MyGod!本人已做了神聖的小學教師,總得為人師表罷?”在萬念雁臉上吻了一下,笑道:“萬大小姐嬌美俱全,賢淑兼備,乃三千弱水中最可口者,我何必再……”

    萬念雁麵紅過耳,推開他,笑道:“你不被弱水撐著就行了。”

    孔戚欒正要說話,又一拍頭,道:“對了,水!糟糕,這半天可是快燒幹了!”邊說邊衝進廚房。

    萬念雁洗完頭,對著室內的鏡子梳著長長的黑發,見孔戚欒從包裏取出幾個卷軸打開看著,便坐過來,笑道:“這是最近幾副塗鴉,請孔戚欒指教。”

    孔戚欒笑道:“指教可不敢。夫人自幼習畫,師承北派山水,功力之深,非本人可望項背。”見一幅畫山石嶙峋,草木之葉橫斜,似被疾風吹拂,半山一亭,一人在亭中迎風而立,衣袂飄飄,意甚雄豪。畫旁題著一行小字:“一點浩然氣,千裏快哉風。恭寫東坡詞意。”笑道:“這人想是本人了?可不敢當夫人謬讚。”

    萬念雁笑道:“我畫的蘇東坡,才不是你呢。”

    再一幅畫則是花木叢中男女二人相對而坐,舉酒對月,旁題“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孔戚欒笑道:“這顯然是教夫。”

    萬念雁笑捶他一拳。孔戚欒又打開一幅畫,便眉頭一皺,隻見畫麵淒涼肅殺,木葉紛飄,一人亂發紛然,立在一座墳頭,淚流滿麵,狀極悲哀。畫旁寫道:“東坡《江城子》詞意。”便道:“你怎麽畫這個?畫得雖好,隻太……太不吉利了。”

    萬念雁笑道:“虧你還是教師,還這麽迷信?記不記得從前我倆一起學這首詞時都哭了?你還說蘇軾對其妻的深情震鑠世俗呢。我畫來是讓你記住自己說過的話!”

    孔戚欒笑道:“原來也是教夫呢。”便打開最後一幅,不禁噗哧一樂,望了萬念雁一眼,道:“我同意。”萬念雁道:“有什麽可笑?又同意什麽?”偏頭一看,畫麵上一派清溪潺潺,一赤身小兒臥在溪旁,手持一枝蓮實,憨態可掬,甚是可愛。畫旁題著“最喜小兒無賴,溪頭臥剝蓮蓬。稼軒詞意。”

    見萬念雁不解,孔戚欒笑道:“記不記得上兩句是什麽?好象是‘大兒鋤豆溪東,中兒正織雞籠’,看來這人有三個兒子。稼軒詞多矣,夫人偏畫這兩句,莫非有先見之明?”

    萬念雁奇道:“什麽先見之明?”想了一想,頓時明白過來,滿麵紅暈,在孔戚欒背上拍了一掌,嗔道:“誰給你生三個兒子?”

    孔戚欒看到“無賴”二字,便把仲沛柔在宓大的“妙對”給萬念雁說了,萬念雁笑得喘不過氣來,道:“這真正是有其師必有其徒,刻薄鬼調教刻薄鬼,這仲沛柔倒是良材美質呢。記不記得小時候你也因對對子胡鬧,吃過老爺子不少毛板?”

    提起父親,孔戚欒又有些發愁,搔搔頭道:“總不能躲一輩子吧?好在有大哥和三弟四弟侍奉老爺子,不然我這可是大大不孝。”

    萬念雁笑道:“隻好大家慢慢勸了,還能當真讓你有家難回?”

    孔戚欒笑道:“最好我再弄點東西你帶回去,巴結巴結老爺子。”

    萬念雁佯嗔道:“光知道巴結老爺子,就不巴結我麽?”

    孔戚欒笑道:“怎麽巴結法?”便在萬念雁麵上撫了撫。

    萬念雁又是麵紅過耳,推開他,道:“去去去,輕薄鬼!儒家一向以道學自詡,可講究‘不欺暗室’呢。”

    孔戚欒笑道:“老公輕薄老婆乃是天經地義,怎能說是欺暗室?”便笑著站起身來,到廚房做飯去了。

    萬念雁在宓興住了三天。中間孔戚欒把她拉到清吟社去,給社員們介紹了。社員們聽說她是畫家,紛紛請她講講北派山水,萬念雁卻不過,便講了些,又答應待《山水畫史》出版後,給社裏送幾本。

    萬念雁走時,孔戚欒到集市上買了些上好海鮮幹品,又求購些好茶,讓萬念雁帶給孔父。

    剛送走萬念雁,學校卻出了點事。原來幾個學生在晚上七點以後到遊戲廳玩,被巡警發現,除重罰遊戲廳外,又將此事通知了學校。原來宓興市規定,中小學生不得在晚上七點以後到遊戲廳去。

    孔戚欒將幾個學生叫到辦公室著實教訓,一人揍了幾巴掌,令其寫了書麵檢查,在全校通報批評。孔戚欒又令全校每個班級將此規定寫在紙上,貼在教室醒目處。

    這天下午自習,孔戚欒在辦公室裏整理教案,卻見仲沛柔、宰舟察、綺煙、慕容寬、閔敬文、皇甫霜、曾騫振等幾個敲門進來。

    孔戚欒笑道:“怎不在教室自習?”

    仲沛柔笑道:“我們來請孔戚欒教我們空手道。”

    孔戚欒笑道:“學空手道做什麽?打架麽?我什麽時候說過會空手道了?”

    仲沛柔笑道:“您還不承認呢!您剛來幼棟便連揍兩人,先是把我屁股差點揍得找不著了,第二天又把桓叔叔的牙打掉了,對不對?您這還不是打架麽?”

    孔戚欒笑道:“那天他要替你出氣,竟然動粗,老師是自衛罷了,算不得打架。他告訴你的?”

    仲沛柔道:“桓叔叔才不會跟我說呢。昨天晚上他和老爸在家喝酒,有點喝醉了,提起您來,含含糊糊地說起他曾吃過您一頓好打。我一聽孔戚欒竟然打架,大感興趣,便要他說出來,他不肯,我磨了半天,他才招了。他還說您是空手道九段,可厲害了。”

    孔戚欒照他屁股上輕拍一下,笑道:“非認定老師打架麽?”

    仲沛柔忙道:“哪裏哪裏!不過桓叔叔好象不記恨您,還佩服得很呢,老爸也是一樣,說您是國士,不但學問大,還有傲骨和俠氣,很象聶政、荊軻一流人物呢。”

    孔戚欒笑道:“這兩人都不得其死,倒把我比作他們了。”

    仲沛柔笑道:“怪不得您輕輕幾巴掌,我們就屁股授首。您練空手道是為了管教學生麽?”

    孔戚欒笑道:“老師從小就開始練,象是為管教你們麽?”

    仲沛柔央求道:“求求您了,教我們空手道吧。”

    閔敬文也道:“您不是常教訓我們要身心兼修麽?練空手道也是修身的一種嘛。”

    孔戚欒道:“你們平常認真上體育課,好好練球,同樣可以達到鍛煉身體的目的,何必非要學空手道?”

    綺煙笑道:“那您為什麽學?您能學,我們也能學!”

    孔戚欒笑道:“咦,綺煙是女孩,學空手道做什麽?”

    綺煙笑道:“將來我要當女警官,霸王花!”

    仲沛柔笑道:“啊喲喲,霸王花!整天嫣然而哭的霸王花!”

    閔敬文笑道:“就是!還想學空手道呢,三天鼻子就哭掉了!綺煙還是去學跳舞吧。”

    綺煙氣道:“你們瞧不起人!等我學好了空手道,看我怎麽教訓你們!”

    慕容寬笑道:“嘖嘖嘖,綺煙要打人!”

    曾騫振抱著孔戚欒手臂,央求道:“孔戚欒教教我們吧。”

    幾個學生一齊圍著央求。孔戚欒笑道:“你們真要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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