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戚欒笑道:“時間不早,改天再講吧。今天雖是星期五,太晚了家長也要不放心了。老師送你們回市裏,走吧,和老師一起去坐公共汽車怎麽樣?”

    宰舟察笑道:“我們來時都和家裏打了招呼,沒事的。您有傷,我們還是自己走吧。”

    孔戚欒道:“那怎麽成?天都這麽晚了,老師送你們到市內。”

    仲沛柔笑道:“老爸公司有值班的司機,我去掛個電話,讓他們開一輛麵包車來,將每個人都送到家,不就成了?”

    孔戚欒道:“何必這麽麻煩?”

    仲沛柔笑道:“不麻煩!樓下好象有公共電話,我去掛電話!”

    棟昆道:“我也一起去!”兩人一道跑下樓去了。

    不一會兒,兩人又跑上樓來,仲沛柔笑道:“大功告成!二十分鍾內車就到了。”

    綺煙道:“咱們先幫孔戚欒收拾屋子吧。”

    學生們一致響應,七手八腳地把餐具和剩下的食物拿到廚房,把報紙攏到一處,又掃了地,綺煙與公孫白又將鍋碗洗了。孔戚欒看著學生們笨手笨腳地收拾,在旁微笑不語。

    一時收拾完畢,車也到了。孔戚欒送學生們上了車,回到宿舍,覺得身上甚是疲乏,心情卻很愉快。看了一會兒書,也就睡了。

    次日,孔戚欒照例一大早起床,到路上走走,又攀上山坡活動一番,卻沒見到昨天那誦詩少女。

    吃過早飯,孔戚欒坐公共汽車到市內,至市醫院換了傷藥繃帶,其時傷口開始結疤,已無大礙。隨後又到開元街買了一批餐具、家用什物之類,想了想,又到舊貨市場買了一台舊彩電,一台舊台式音響,租了輛小貨車送到南郊宿舍。下午時,托美國同學寄來的包裹也到了,大多是些健身器材,及空手道的服裝、護具、手靶、拳套之類。因房間麵積有限,孔戚欒著實花了些心思才一一安置妥貼。

    在宿舍休息兩天。星期一下午宓興大學派人來邀請演講,又特意出車來接,孔戚欒卻不過,隻得前往。本來校方主要請他談救人事跡,他卻一掠而過,漸漸地,話風轉到了古詩詞的藝術特征,又圍繞著詩人詞人講述當時的曆史事件。他隨口評論,各代詩詞順手拈來,腹笥之淵博令在場的教授都佩服不已。孔戚欒講得生動有趣,機智幽默,還允許學生自由提問,對那些近於荒唐的問題也盡量作婉轉的回答。禮堂中不時傳來大笑聲和哄笑聲。結果宓興大學近三千個座位的禮堂學生越聚越多,或坐或站,擠得滿滿的。最後當一個學生提出“宋徽宗與南唐後主都因詩畫亡國,請孔戚欒將兩人略加對比”的問題時,演講已過去了三個多小時,校方主持人擔心孔戚欒傷勢,便出麵中止了演講。大學生們意猶未盡,請孔戚欒務必再來校講演。孔戚欒笑著答應了。散後,宓大堯校長十分欣賞孔戚欒,與之共進晚餐。席間堯校長邀孔戚欒來宓興大學任曆史係副教授,孔戚欒婉言謝絕了。

    次日,孔戚欒見傷勢無礙,便到校銷假上課。好在宿舍與學校之間隻二裏多路,步行用不到十分鍾,甚是方便。孔戚欒從此便在宓興安頓下來。

    孔戚欒教三個班的語文課,兩個班的英語課,課程排得較滿。孔戚欒不辭辛苦,精心編寫教案,經檢驗效果很好,獲師生一致好評。有時課餘課間為學生們講些詩詞曆史,學生們也極感興趣。

    不覺一個月過去,孔戚欒觀察之下,覺仲沛柔、綺煙、宰舟察、閔敬文等幾個學生天分很高,稍加點撥便舉一反三,穎悟非常,心中自是高興,常勉勵有加。

    一天下午,孔戚欒正在語文組批學生作文,姬舒旺走了進來,道:“孔戚欒忙著哪?”

    孔戚欒站起讓座,笑道:“有事打電話喊我下去就行了,何必親自跑一趟?”

    姬舒旺笑道:“沒什麽事,上來看看。”與其他教師招呼幾聲,拉一把椅子坐在孔戚欒桌邊。見孔戚欒桌上堆著一摞作文本,笑道:“批作文?”

    孔戚欒笑道:“對。現在的學生與從前可大不一樣,雖筆下還很嫩,但思路開闊,想象豐富,頗有可取之處。”

    姬舒旺笑道:“那是你教得好。不過孔戚欒,聽說你上課時課本講得不多,經常援引其他作品,還有古文、詩詞,這樣做雖開闊了學生視野,但課本知識會不會著力不夠?教學效果能好麽?”

    孔戚欒笑道:“其實課本隻起一個提綱的作用,點明了學生應掌握的知識範圍。而學生要掌握的是知識,而不是死記課本。一來課本上有些內容未必完美,代表性不強,而且有些篇目失之枯燥,學生易生反感;二來學生與書本之間的矛盾由來已久,學生對書本有本能的抵觸與犯怵。因此增加教學的趣味性與多樣性,使學生歡歡喜喜地接受知識,比硬逼他們做大量作業要好得多。”

    姬舒旺笑道:“說得也是。不過古文不通用已久,孔戚欒給學生們講解了不少,又有什麽用?”

    孔戚欒笑道:“古文雖不通用,但現代白話文與之一脈相承,有不可分割的血緣關係。現在報刊、電視上的文字和播音,其語法存在大量西化現象,影響很廣,很多有識之士深以為憂,恐怕將來再無純正的中文。我給學生講一些古文,是讓他們從小對原汁原味的中文有個正確印象,將來受西化語法的影響小些。”

    姬舒旺歎道:“有道理。孔戚欒想得遠。對有些學生來說,課外書的概念就是國外譯著,以為多讀這些‘名著’就可以寫好作文,其實大謬不然,用西文語法演繹中文,總是不倫不類。”

    孔戚欒笑道:“其實學古文對掌握白話文也有幫助。打個不太恰當的比喻,古文好比是鹽,現代白話文好比是稀釋的鹽水。掌握了鹽,製鹽水還困難麽?”

    兩人同時笑了起來。正在這時,辦公室門又被推開,便見數學教師魯錢磊推著仲沛柔走了進來。魯錢磊一臉不高興,仲沛柔卻笑嘻嘻地毫不在乎,手中拿個本子。

    魯錢磊笑道:“喲,姬舒旺也在。”

    姬舒旺笑道:“不用問,定是仲沛柔又淘氣了,被押解到班主任這兒來算帳。”

    魯錢磊道:“可不是嘛!孔戚欒,這仲沛柔乖了一個來月,今天又鬧出花樣來了。仲沛柔,把習題本給你們班主任看看!”

    仲沛柔向姬舒旺做個鬼臉,對孔戚欒笑道:“孔戚欒,我可沒淘氣,魯老師誇大其辭!”便把本子遞了過去。

    孔戚欒接過本子,見末處有一道分數應用題:“一個人一天可砍100棵樹,有一天病了,隻砍了比平時砍樹數量1/4多1棵的樹,請計算這一天他砍了多少樹?”下麵是仲沛柔的算式和答案。這些都沒有問題,隻是下麵多了幾行字:“這人砍完樹,就到醫院看病。半路上,一輛警車飛馳而來,在他麵前停住,從警車下來兩個民警,給他戴上手銬,押回警署。原來此人因爛伐森林而被逮捕,後來被法院判處有期徒刑五年,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吃一千條毛毛蟲。”

    魯錢磊道:“孔戚欒,這小東西倒皮出新意來了。我是哭笑不得,說他還不服,一個勁兒振振有辭,沒辦法,隻好請您管管吧。”

    見孔戚欒沉下臉來,仲沛柔忙道:“孔戚欒,這事不怪我啊!魯老師這道題本身有問題。她隻說一個人砍樹,又沒說這個人是伐木工人,我想普通人砍樹是爛伐森林,違犯《森林法》,自然得判刑了。我隻是說明了這一點,也沒犯什麽錯啊。”

    魯錢磊怒道:“這是淘氣搗蛋!數學課……”

    孔戚欒道:“魯老師不必與他多說,這小鬼心中透明白。仲沛柔同學,這個人濫伐森林被判刑,而你不吸取上次教訓,又故意擾亂課堂紀律,不尊重老師,該得什麽懲罰?”

    仲沛柔見孔戚欒麵色不善,一雙大手擱在桌上,徵兆不妙之極,不由害怕,苦著臉道:“孔戚欒,您……您要‘巴掌燉肉’?可……可我不是故意的……”

    孔戚欒板著臉道:“這是撒謊!更錯上加錯!到老師這兒來!”

    仲沛柔魂飛魄散,慌忙躲到姬舒旺身後,道:“孔戚欒我知錯了,饒過這一遭吧!再說上回您量刑過重,燉肉火候過頭了,就把這一次該燉的也算上行不行?求求您了!”

    辦公室裏嘩然大笑,孔戚欒也忍俊不禁,強忍著沒笑出來,道:“不行!不能拿紀律討價還價!”

    姬舒旺笑道:“孔戚欒,仲沛柔既然知錯了,這回就饒了他吧,如他下次再犯,一並加上也就是了。”

    仲沛柔忙道:“對,對!這回先欠著,下回補足,不不不!還有下回?!下回可得先預訂一個人造屁股當備份!”

    辦公室裏又是笑成一片。魯錢磊笑得彎下了腰,眼鏡都掉在地上。孔戚欒沉吟一陣,道:“既然姬舒旺講情,這事倒可商量商量。不過仲沛柔同學真的知錯能改麽?”

    仲沛柔忙道:“能能能!您放一百二十個心!”

    孔戚欒道:“向魯老師賠禮道歉!”

    仲沛柔道:“是!”向魯錢磊一躬到地,道:“魯老師,我錯了!我不對!我有罪!我該揍……”

    魯錢磊又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道:“行了行了!”

    孔戚欒笑道:“仲沛柔同學到這裏來。”仲沛柔雖見他麵色已霽和下來,還是心下惴惴,小心翼翼地走到桌邊。

    孔戚欒劃去習題本上的“爛”字,寫了個“濫”字,道:“這才是濫伐森林的‘濫’,而不是腐爛的‘爛’。還有,這個人明明隻判處了五年徒刑,怎麽又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吃毛毛蟲更是胡說。仲沛柔同學,有法律意識是好的,但法律是莊嚴的,不能隨便褻,開玩笑也不行,懂麽?”

    仲沛柔啪地一個立正,道:“明白了!”隨又搔了搔頭,道:“不過課程太容易了,太沒意思了……老師,我能不能到六年級上數學課?其實六年級的課程我也……”

    孔戚欒道:“不行!老老實實回去上課!”

    仲沛柔不敢再說,隻得隨魯錢磊回班裏上課去了。

    仲沛柔剛出門,姬舒旺與孔戚欒再也忍不住,都笑了起來。孔戚欒笑道:“仲沛柔這小鬼確是聰明過人,這回定是在數學課上閑極無聊,才忍不住淘氣一回。按理早應讓他跳級才是,不過跳級對兒童的心理發育有一定負麵影響,還是完整地接受小學教育為好。最好另想個法子讓他學到更多的東西。”

    姬舒旺笑道:“是啊,我看著他長大,天賦的確高,也出名的難管,隻有你拿得住他。孔戚欒,你對擔任本校教務處主任有興趣麽?”

    孔戚欒頗覺意外,笑道:“蒙姬舒旺青目有加,但現在我教學課程較多,恐怕分不出身來管教務。”

    姬舒旺笑道:“孔戚欒客氣了。陸主任正辦病退,校董事會討論接任人選,我提名由你接任,絕大部分董事都讚成。至於課程問題,英語、語文各省去一個班也就是了。”

    孔戚欒笑道:“我才來幼棟一個月,怎有資格遽擔重任?”

    姬舒旺笑道:“幼棟卻不講這個,講的是‘唯才是舉’。夫子說‘當仁不讓’,孔戚欒何必過謙?隻要能將幼棟搞好,我這個校長都可以讓賢,由孔戚欒勉為其難。”

    孔戚欒笑道:“那可萬萬不敢當。”

    姬舒旺笑道:“請你擔任教務處主任,不光為你課教得好。自從你到幼棟這一個月,全校紀律簡直變了個樣兒,不光你們五班,別班的學生見了你也象老鼠見貓一樣,都說‘孔戚欒模樣不凶,還挺帥,不知為什麽一見到他就打哆嗦。’可見孔戚欒天生是頑皮孩子的克星,這教務主任由你當再合適不過。”

    孔戚欒笑道:“我可沒那麽厲害,而且當教師如光讓學生害怕可不太高明。好,我接受任職,請姬舒旺多多指教吧。”

    姬舒旺笑道:“其實這也是老仲的意思。他說孔戚欒這樣的人才肯來幼棟任教,實在不容易,可不能虧待了人家。因怕你生活開支不夠,這回你擔任教務主任,工資也升到二千元。”

    孔戚欒心下感動,歎道:“多謝。”

    姬舒旺將一把鑰匙放在桌上,笑道:“今天就搬到主任辦公室去吧。對了,五班的班主任你先兼著,怎麽樣?”

    孔戚欒笑道:“沒問題。”

    姬舒旺道:“愛委會星期一要來檢查衛生,明天已是星期五了,待會讓古幹事通知學生們大掃除。”

    孔戚欒點頭笑道:“我看往後一兩個星期就該掃除一次,一來保持環境衛生,二來讓學生動動手也是好事,您看呢?”

    姬舒旺笑道:“行。這些孩子都是獨生子女,平時在家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寵得不成樣子了。”

    正聊著,下課鈴響了,姬舒旺便告辭回辦公室。孔戚欒隨後便將自己的東西搬到教務處辦公室去。

    下午最後一節課是自習課,孔戚欒到教室裏去了一趟,囑咐學生們用心溫習功課,便又回去整理辦公室。

    仲沛柔本來正講在語文組辦公室的“曆險”,見孔戚欒出去了,便接著講道:“……大夥兒不知道,當時本人的處境隻能用‘千鈞一發’來形容,若不是姬舒旺無巧不巧也在辦公室裏,第二次‘巴掌燉肉’就正式開始了,那時大夥兒在六樓這兒也能聞到肉香味……”

    教室裏哄然大笑。這一個多月來,仲沛柔因不再欺負同學,與同學之間關係大有好轉。漆振登笑道:“我看不是香味,而是糊味,仲沛柔的屁股定被揍得焦黑一片,成了熏肉了……”

    學生們笑得更響了,綺煙道:“哼,孔戚欒應該用竹板才對,象仲沛柔這塊淨是筋的老肉,用巴掌燉不到好處。”

    仲沛柔怒道:“你才是淨是筋的老肉!”

    公孫白道:“我要是孔戚欒,就讓他把那一千隻毛毛蟲都吃下去,讓他作什麽什麽斃,這句成語忘了。”

    仲沛柔笑道:“笨蛋,那叫‘作法自斃’!”

    公孫白笑道:“對,是‘作法自斃’!這Monkey倒也老實。”

    學生們又笑了一陣,閔敬文發愁道:“下課時聽四班老師說,孔戚欒當了咱校教務主任,今後他揍起人來更名正言順了,咱們的苦日子恐怕還在後頭呢。”

    慕容寬笑道:“好在不光咱們班挨揍,別的班也逃不了,以前孔戚欒隻能揍咱們班學生,今後當了教務主任,全校學生都處在孔戚欒巴掌的火力範圍之內,這叫‘有揍同挨’!”

    棟昆道:“對,巴掌共享,燉肉同吃!”

    仲沛柔道:“環球同此涼熱!”

    教室裏又哄笑起來,綺煙笑道:“孟子說:‘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

    仲沛柔道:“錯了!這是孔子說的!”

    綺煙笑道:“孔子就孔子。這句話是說,隻有象你們這樣淘氣搗蛋的學生才害怕孔戚欒,遵守紀律的學生則沒什麽可害怕的。”

    東方承怪聲怪調地道:“啊喲,綺煙不怕孔戚欒!”

    有用笑道:“她竟敢不怕孔戚欒?!”

    仲沛柔笑道:“咱們去告訴孔戚欒,就說綺煙不怕他!”

    綺煙漲紅了臉,道:“你們敢!我不是……”

    宰舟察道:“甭鬧了。剛才教務處通知了,明天下午一點半大掃除,大家準備準備吧。”

    棟昆吞吞吐吐道:“這大掃除要還象以前那樣,行……行嗎?”

    閔敬文搔搔頭道:“這可是個嚴重問題,弄不好涉及到‘燉肉’與否。要是再把老爸老媽或保姆叫來替咱們打掃,孔戚欒恐怕不高興,這一不高興,噝~大事不妙!”便揉揉屁股。

    仲沛柔想了一想,道:“不要緊,明天讓爸媽保姆來代做的,全校還不知有多少呢,法不責眾,孔戚欒也揍不過來。再說,孔戚欒也沒說不許代做嘛!”

    漆振登道:“而且我們根本不會打掃,就算打掃也掃不幹淨,一旦檢查團來了通不過,反而誤事,是不是?”

    話音剛落,頓時引來一片讚同之聲:“對啊!”“一點不錯!”“孔戚欒也得講道理嘛。”“就是!”……

    仲沛柔道:“大夥兒說定了。不過千萬不能跟孔戚欒說,若孔戚欒提前知道了,下令不準代做,那咱們就沒話說了。”

    學生們並無異議。放學後各自回家不題。

    次日上午,幼棟小學正常上課。午休過後,到一點多時,便有不少人拿著水桶抹布之類進了幼棟,學生們在校園接著,向教室走去。孔戚欒從辦公室窗戶看到,開始沒在意,後見人越來越多,川流不息,不禁奇怪,問幹事古長孺道:“老古,這些人是哪裏的?”

    古長孺四十歲出頭,滿麵皺紋,向窗外望了一眼,笑道:“這您都不知道?這是幼棟少爺小姐們的後勤部。”

    孔戚欒道:“什麽後勤部?”

    古長孺笑道:“家長唄!這回又來替子女掃除了。”

    孔戚欒皺起眉頭,道:“怎麽,家長替子女掃除?”

    古長孺笑道:“您在國外念了好幾年書,可能不了解國內學校。現在的孩子擺的譜兒越來越大,什麽接送上下學,陪考試,至於代替掃除則是家常便飯。幼棟的學生家境好,慣得更沒樣兒了,在家裏橫草不拿豎草不拈,家長哪裏舍得讓寶貝疙瘩出力?自然代孩子出義工了,請得起保姆的就讓保姆來。”

    孔戚欒眉頭皺得更緊,道:“豈有此理!這麽寵子女還成話麽?不行!老古,你去通知各班,請家長們回去。”

    古長孺笑道:“孔主任,這回就算了吧。這些少爺小姐根本幹不了活,指望不上,星期一愛委會就要來檢查了,一旦通不過,罰款倒是小事,被市裏通報批評可沒麵子。”

    孔戚欒皺眉不語。這時掃除已開始,頭上天花板傳來挪動桌椅的聲音,三樓走廊上開門聲、走動聲亦是大作。孔戚欒開門出去,往樓上走去,在幾個教室門前望了望,果見清掃衛生的人絕大部分都是家長。孔戚欒搖了搖頭,心中感歎而已。

    上到五樓時,忽聽五年二班的教室中傳來吵嚷聲,便踱了過去,在門口向裏望時,見窗前站滿了人,一個男孩向一個中年婦女嚷道:“真沒用!真沒用!”

    那婦女道:“媽媽不是故意的,又剛下了夜班……”

    男孩嗔道:“那也不行!別的家長都沒事,就你打碎了玻璃!”

    一個中年人道:“蔡午也別太過分了!不就是打碎塊玻璃麽?你媽在傳呼台工作那麽辛苦,你就忍心發作她!”

    另一個中年婦女也道:“可不是?她已經很累了,還來替你清掃,剛才萬一摔下樓去可怎麽辦?這小東西!唉!”

    那男孩蔡午梗著脖子道:“就是沒用,就是沒用!你回去吧!不用你了!”便往教室外推蔡媽媽。

    孔戚欒在外麵見蔡媽媽眼中含淚,心中一沉,邁步走進教室。蔡午一眼看見孔戚欒,不由一哆嗦,道:“孔……孔戚欒好!”

    孔戚欒道:“你叫蔡午?怎麽對母親那樣無禮?”

    蔡午見孔戚欒麵色鐵板,心中害怕,道:“我……我……”

    孔戚欒道:“跟老師到辦公室去!”

    蔡午頓時嚇得往母親身後躲去,道:“我不去!老媽救我!孔戚欒要揍人!”

    蔡媽媽溫言道:“跟孔戚欒去吧,他不會打你的。”又對孔戚欒道:“孔戚欒,我們久聞您大名,知道您治校嚴,這回……能不能手下留情?嚇唬嚇唬就行了。”

    孔戚欒笑道:“放心,我有數。”對蔡午道:“蔡午同學,跟老師到辦公室去。”

    蔡午無奈,隻得隨著孔戚欒向三樓走去。蔡媽媽不由自主跟在後麵,其他家長學生見狀也跟了過去。沿途教室中人聽說,也都不掃除了,紛紛向三樓湧去。孔戚欒帶蔡午到了三樓,進了教務處辦公室,關上了門。

    這時三樓走廊已擠得滿滿當當,卻是鴉雀無聲,沒人說話,每個人都望著辦公室的門。蔡媽媽更是麵有憂色。門內卻無動靜。

    過了二十多分鍾,人們有些不耐,正竊竊私議,卻見門一開,孔戚欒與蔡午走了出來。蔡媽媽見蔡午滿臉是淚,慌忙上前拉住上下打量,道:“挨打了?”

    蔡午搖搖頭道:“沒有,孔戚欒讓我把這個抄寫三百遍。”便把手中一張紙遞上了過去。

    蔡媽媽看時,是孟郊的兩句詩:“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不由得眼圈又紅了。

    蔡午哽咽著道:“媽媽我錯了……”忽地向蔡媽媽跪了下去,放聲哭道:“您生我養我,那麽辛苦,我還對您發脾氣,惹您生氣,我太不孝了!”

    蔡媽媽感動異常,抱住蔡午道:“兒子……”也是淚流滿麵。

    家長們不禁輕輕鼓起掌來,又傳看著那張字條,都欽佩異常地望著孔戚欒。學生們也望望蔡午,又偷偷望望孔戚欒,都麵有愧色,低下頭去。

    孔戚欒笑道:“各位家長都是替孩子來掃除的吧?我本人不讚成這種做法。其實大家也都明白,這樣對孩子沒好處,對不對?”

    一個戴眼鏡、身材瘦長的中年人道:“您說的再對也沒有了。但現在一家一個小祖宗,別說做家務,連飯都不好好吃,一時‘供奉’不足就發脾氣,還會掃除?不替他們做也不成啊。”

    這人話音未落,四周便響起一片附和讚同,紛紛述說自己孩子的“劣跡”:

    “可不是?有個星期天單位事忙,我上了一天班,我那小鬼就硬生生餓了一天,冰箱、廚房都是吃的,也不知道拿來吃!”

    “平時連襪子都不洗,還能做別的?”

    “整天回到家就打遊戲機,飯不喂到嘴裏再也不吃!”

    “孩子上了三年學,掃除也代做了三年,唉!”

    ……

    孔戚欒笑道:“我理解大家愛護子女的心情。不過古人有言,愛子要‘教之以義方’,不能一味嬌寵。要讓孩子明白,勞動是一個人起碼的義務,掌握勞動技能更是生存必須。父母難道能代做一輩子麽?現在不會不要緊,隻要開始學著做就不晚,掃除又不是複雜的勞動。況且大家既然把孩子交給學校,學校就有教育的義務,而掃除、值日正是教育的手段和內容之一,怎可由家長代做?因此從今天開始,請家長再不要代孩子做掃除,大家認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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