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立中正大學是在抗戰期間創立於贛南,抗戰勝利後遷至省城郊外。)

    “大媽,旭笙哥他們得到口信後就會回來的,你老人家也就莫操心了。”

    “是噢,‘敬文娘子’哎,兒孫自有兒孫福喲!”

    一直在旁的“養和”號郎中也寬慰起“敬文娘子”來,並示意她躺下休息。“養和”號郎中還是為“敬文娘子”開了張藥方,遞上藥方後又說起自己的兒子來:兒子早年在希夥藤田的染布店學徒,因從小耳濡目染對家中祖傳的醫術頗感興趣,雖然滿師後仍在店裏做店員,工作之餘也愛給人號脈治病,不想鋒芒小試卻漸有名氣。當時,正值“朱毛”紅軍進駐藤田,帶兵的正是大名鼎鼎的朱德軍長,而當地的店鋪均已關門停業,老百姓都因不明真相而躲進山裏。後來,人們發覺紅軍紀律嚴明,待人和氣,而不是“共產共妻”的“土匪”,便紛紛下山,市場秩序也迅速恢複正常。因紅軍部隊中正流行瘧疾,兒子便借機施展醫術,顯見效果,從此成了紅軍軍營中的“座上客”,紅軍還給他發了個布質的通行證。

    “在一次春節軍民聯歡中,他還與朱軍長在一起吃酒、聊天呢。”“養和”號郎中不無得意地說,“朱軍長酒量宏大,還很健談。兩人從地方風俗談到歐陽修的《龍岡阡表》,從張仲景談到《傷寒論》,我兒子估摸著朱軍長一定是個秀才出身!而正是這位朱德,如今已是共產黨軍隊的總司令了。”

    “是噢,旭笙也說毛澤東曾是個教書先生,博古通今,滿腹經綸,不僅文采彰顯,還能運籌帷幄!”“敬文娘子”也來勁了,可還沒說上幾句又顯得體力不支,卻仍喘著氣說,“共產黨內能人多得很,我們在南邊的時候也常聽人說起過。以前,在那邊我們村裏很多人都跟共產黨接觸過……”

    “養和”號郎中見“敬文娘子”氣喘籲籲地,便示意其好好躺著,略作交待後就告辭了。

    “老大娘子”也不忍心多待下去,擔心“敬文娘子”因跟自己說話而影響休息,便告辭出了房間。不想,一出來就遇上了“啊穀佬”。

    “‘啊穀’伯伯,你也來啦!”“老大娘子”趕忙打了個招呼。

    “喲,稀客!”“啊穀佬”已是龍鍾老態,見房門已關上,便問:“你大媽還好啵?”

    “剛才郎中來過了。大媽跟我們聊了很久,現在又躺下休息了。”

    “噢,那就好。”

    “啊穀佬”想了想,便與“老大娘子”一道出了“敬文娘子”家。一路上,“老大娘子”攙著“啊穀佬”慢慢地走著。當“啊穀佬”得知老大在家養病,“老大娘子”一直在家做家務時,便建議她不妨做做“啊穀”的差事,並一個勁地麵授機宜。他可是個老“啊穀”了,有的是經驗。

    “啊穀”的差事也隻是在集日才有得做,也無需投本。“老大娘子”覺得這檔子事自己做做也還可以,在丈夫身體好些後便領著五子良振做起了“啊穀”的差事。

    不久,“敬文娘子”去世了,她對自己的後事沒作任何交待!旭笙媳婦領著兒女回家時,已是彌留之際的“敬文娘子”望著兒媳、孫女、孫子卻不能言語。

    旭笙媳婦悄悄地告訴家裏的親友:

    旭笙因從事共產黨的地下工作而遭到當局的搜捕。一家人逃到鄰縣的一個湖邊時,旭笙先將母子仨人送上船,而此時追捕者已快趕到。旭笙趕忙將船推離湖岸,而跳上船時卻不慎落入湖中。旭笙不習水性,慢慢地沉入水中。事後,經人打撈起旭笙的屍體,並作了安葬。母子仨人也是經人安排輾轉而回的。

    含蕊受哥哥的影響也早就參加了黨的外圍組織,積極參加愛國學生運動。後來因為逃昏,隻身輾轉去了贛南,青春亮麗雅致脫俗的卻又被軍閥盯上。含蕊拚死不從設法躲避,最後被逼跳了懸崖。這些,還是在贛南時旭笙設法打聽到的,卻一直瞞著爹媽,後來爹媽也從沒追問過。

    ——陽春白雪,柳色青青。大家頗為歎惜。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人們為“敬文娘子”安排了村裏最高的殯儀——“三十二抬龍頭杠”!出殯之日也正好是集日,當三十二位“八仙”用“龍頭杠”抬著靈柩經過時,集市上的人們主動讓道,長達兩裏的送葬隊伍井然有序。人們崇尚“敬文”號的風範和“敬文娘子”的賢德!

    生,固然是好;死,也未嚐不美——木落草枯由任它,高低飄落隨風花!

    就在人們為“敬文娘子”辦完喪事不久,第十四屆“續譜”工作也結束了。據統計,截至1947年5月,上、下灣村返回家園的族人僅有220戶、約1000人,而十年前“修譜”結束時卻有600戶、近3000人!

    許多族人散居各地,有的甚至遠渡重洋,僑居海外。

    ——風力水在默默地流淌著。

    老大的身體似乎比過去好了不少,總想著幹點什麽,比如賣賣清湯。“老大娘子”可不同意,丈夫已是年逾五旬的人了,何況自己還做著“啊穀”的差事,這可是萬姓人在風力口的“專職”。“做在一時,看在一世”,“老大娘子”可不願因一心掛兩頭而誤了正事,去招惹別人的非議。

    水稻是風力口農作物的主要品種,平原丘陵均有種植,約占總種植麵積的80-90%。但當地自然災害頻繁,水稻品種單一,且肥力不足,農業生產水平十分落後,一年一季畝產200-300斤的水稻還難以到手。在風力口商品糧的需求量頗大,加之水陸轉運商品集散的中心地位,每逢集日稻穀的交易非常繁忙。除本地之外,從事稻穀交易的外地人也不少,南來北往的與所交易的穀子一樣良莠不齊,所以,“啊穀”差事並非是個好端的“飯碗”,更何況要在男人堆裏“鶴立雞群”!好在當初有“敬文娘子”和“啊穀佬”的幫襯,“老大娘子”在風力口的幾十年生活也是頗具風範,新老麵孔的人們也敬重其智慧和膽識,“啊穀”的差事做起來也還遊刃有餘,得心應手。

    秋天是個豐收的季節,風力口的集市上更是琳琅滿目,五花八門,而“價廉物美”卻總是商家們仰目追求的宗旨。秋收後上市的稻穀源源不斷地運抵,采購者更是傾巢而動。一天交易下來,成色好的穀質飽滿且價格適中的都有了去處,而成色差質地碎小的則無人問津。為數不少的“落腳貨”似乎成了累贅,確實令人頭疼——總不能再運回去吧!

    鎮子附近倒有幾家以加工生產米糕和米粉為業的,卻是這些“落腳貨”的好去處。“老大娘子”沒少替這些為“落腳貨”而煩心的人們跑腿,磨嘴皮子,往往是筋疲力盡地忙碌到暮色四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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