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他也意識到戲再演下去就有點兒“過”了,而且這種氣氛也不適合再談別的事,所以他就立刻誇張地用手去擦眼睛,嘴上學著東北口音說:“大哥,啥也別說了,眼淚嘩嘩的。”

    趙平凡被他那樣子逗笑了,說著:“別啊,你是我大哥,你比我大好幾歲呢。”

    俞威也笑了,他是得意地笑了。當初在香港攛掇托尼在談判中出爾反爾的時候,他就打定主意,如果日後合智的人責問他,他就把髒水全都扣到托尼的頭上。現在他果然把壞事變成了好事,顯然趙平凡和他的心理距離又拉近了一層。

    俞威拿起小小的茶杯,把裏麵的功夫茶一飲而盡,然後在嘴裏咂摸著,感受著一種甜甜的味道,滿意地對趙平凡說:“行了,能喝了,這凍頂烏龍看來是真的,的確不錯,尤其是抽一口煙再喝,更覺得嘴裏有股甜味兒,你品品。”

    趙平凡便拿起茶杯也一口喝了,茶水剛進嗓子眼兒,就立刻說:“行,不錯。”

    俞威暗笑,他知道趙平凡對這些東西其實既不講究,也沒興趣,完全是一句敷衍的客套,也就不再和他聊茶,他是來和趙平凡聊正經事的。

    俞威從包裏拿出一個像檔案袋一樣大小的信封,放到桌邊。趙平凡用眼角瞟了一眼信封,卻裝做沒看見。俞威對趙平凡說:“上次咱們說的那事,我已經辦妥了,這些東西你看一下,簽個字就行了,你留一份,其餘的我給他們帶回去。”說完,便把大信封打開,從裏麵拿出些打印好的文件給趙平凡遞過去。

    趙平凡接了,卻並沒有馬上翻看,而是隨手放在旁邊的凳子上,對俞威說:“這種法律上的事我不太懂,你給我說說就成了。”

    俞威心裏暗想,這趙平凡是總裁助理,天天和公司的法律、行政、人事部門打交道,居然說不太懂法律上的事,分明是在做戲,不過是想擺擺姿態、拿拿架子罷了,俞威覺得好笑,但還是克製住了,說:“這家普萊特公司,在我們科曼的代理商中是比較大的一家,一直都做得不錯,而且各方麵也都還比較正規,公司的股東是兩個人,我和他們倆都很熟,關係不錯。現在商量好的做法是這樣,他們答應給你5%的幹股,直接無償無條件地轉讓給你,這5%的股份隻在分紅的時候有效,沒有其他權益,沒有表決權,反正你就一年到頭什麽都不用管,年底的時候拿他們利潤的5%就行了。”

    趙平凡好像無意地隨口問了一句:“他們一年的利潤大概多少?”

    俞威沉吟著回答:“這幾年每年的銷售額,大概在兩千多萬,不到三千萬,至於利潤嘛,不是非常清楚,他們兩個告訴我說是大約在三百萬左右。就按這個數粗算,每年十五萬的分紅,也還可以啦。”

    趙平凡這才把剛放在凳子上的文件拿在手裏,翻看著,說:“錢不錢的無所謂,大家都是朋友嘛。”

    俞威看他拿起那些文件,就說:“都是他們的律師給準備的,股東會決議啊、股權轉讓協議啊什麽的,凡是你名字下麵留了空的地方就是需要你簽字的。他們做事很規矩。”

    趙平凡邊看著文件邊對俞威說:“大家在一塊兒都是為了做點實事,我這邊肯定也會盡力的。我們那個網中寶產品,我會首先交給這家……”他頓住了,在文件中查找著,接著說:“這家普萊特公司,來做代理,我可以讓他們做總代理,給他們的折扣也可以再大一點。剛開始做新產品,合智這邊本來就該多讓利給代理商嘛。”

    俞威笑著點了點頭,嘴上說著:“這就要你趙助總給他們些政策傾斜嘍。”心裏想,這話其實不必說,趙平凡一定會向他自己多傾斜多讓利的。

    趙平凡合上文件,笑著問俞威:“你老俞和他們關係不錯吧?要不怎麽挑了他們。”

    俞威知道趙平凡想了解什麽,不緊不慢地說:“我和他們就是朋友,處得久了,相互之間比較熟悉也比較信任,項目上、價格上、年底的返利上,我能照顧的就照顧他們點兒,我和他們公司沒什麽特別的關係,你放心好了。”

    趙平凡忙擺著頭說:“唉,我有什麽不放心的?”

    外麵街上的人流不知什麽時候開始變得稀少,幾家飯館門前剛才還人滿為患,現在已經空出了不少張桌子。天已經黑了,外麵已看不到什麽景色,偶爾有個女孩走過,也已經根本看不清輪廓,更不用說容貌了。俞威便把注意力往茶館裏麵轉移,發現不知什麽時候各張桌子幾乎都上了客人。那幾桌打牌的仍然非常熱烈,俞威隻要稍微豎起耳朵聽一下,就能分辨出來每張桌子上大致的戰況。附近角落裏原先空著的桌子現在都有了人,俞威逐個掃了一遍,發現全是一男一女,歲數似乎也都是三十多以上的,可無論俞威多麽專注,都聽不到人家在嘀咕什麽,隻能看見那些男男女女臉上的表情,像整個茶館裏麵的光線一樣曖昧。俞威心想,看來自己也已經到了該約個半老徐娘來泡茶館的階段了吧,但又不甘心,自己才三十多歲,他找的女孩一般都要比他小十歲,這麽一算,還是再過些年,等他四十多歲的時候,再來茶館泡三十多歲的女人吧。

    俞威的眼睛、耳朵和心思都在忙著,無意中把趙平凡晾在了一邊,因為俞威準備和他談的事已經談完,本想再閑坐一會兒也就散了,沒想到趙平凡一句話把他給拽了回來:“老俞,還有個事,陳總前幾天和我提過,啊,這事得和你商量商量。”

    俞威一聽,立刻把所有的心思全都收了回來,進入臨戰狀態,趙平凡打了陳總的旗號,應該不會是小事。俞威笑著說:“我聽著呢,陳總有什麽指示?”

    趙平凡也笑了,說:“什麽指示,這方麵你是專家,陳總和我是想讓你給出出主意。”

    俞威微笑著沒說話,他在等趙平凡接著說,凡是變得這麽客氣的時候,一定是比較難辦的事。

    趙平凡這回不怎麽拉他習慣帶的長音了,而是挺利索地說:“是培訓和考察的事。陳總回來以後就和我開始張羅這事,嘿,這一張羅就發現這事還真不太好辦。當初咱們談合同的時候,不是就留了一筆錢準備出國培訓和考察時候用的嗎?而且我記得當初咱們留的就已經不少了,當時覺得肯定夠了,可現在一張羅就不行了,太多的人要去。當初咱們搞這個項目的時候,這個部門的那個部門的都說和他們沒關係,也不參與也不支持,咱們費了多大的力才把項目爭取下來。現在倒好,一聽說要出去考察、出去培訓,全都找上門來了,積極性這個高啊,都不用動員,都爭著說他們對這個項目如何如何重視,都要派最得力的人參加項目組。我心想,這幫混蛋,都是隻想參加考察組,等考察回來真到做項目的時候肯定全沒影兒了。可陳總是個好人呐,心眼兒軟,也覺得有個機會能多讓些人出去看看也好,起碼回來以後不會唱對台戲,不會給這個項目添亂。我理解陳總的意思,但關鍵是個錢字。咱們一家人不說見外的話,你也知道我們合智現在預算很緊張,就這些錢,幹了這個就幹不了那個,捉襟見肘啊。我和陳總都想不出什麽主意,這不,想聽聽你的想法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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