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馬市上,我看到了各種各樣的馬。有剛從鄉下沼澤地來的成群結隊的小馬;有邋裏邋遢的威爾士矮種馬;有各種各樣拉車的大馬;還有許多像我這樣模樣英俊、出身高貴的馬,卻因為意外或疤痕,呼吸功能不正常,或得了其他毛病而淪為中流的馬。也有一些正當盛年的好牲口,做什麽都合適,他們甩開腿腳,很有氣派地展示他們的步子,帶著韁繩快步奔跑,馬夫跟在旁邊。可是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有著大批的可憐蟲,辛苦的勞作損害了他們的健康,每走一步都膝蓋彎曲,後腿打戰。還有一些特別潦倒落魄的老馬,下唇耷拉著,耳朵沉甸甸地貼在腦後,就好像已經對生活不抱有任何希望了。有些馬瘦得可怕,根根肋骨都清晰可見,還有些馬的背部和臀部傷痕累累。對於一匹馬來說,這樣的情景真使他黯然神傷,誰知道哪一天自己會不會落到這種境地呢?

我跟兩三匹結實的、一看就很能幹的馬放在一起,許多人都來看我們。男人們一看見我的膝蓋破了,就把目光移開了,盡管我的主人一再發誓我隻是不小心在馬廄裏摔了一跤。

有一個人,如果他願意買我,我肯定會很幸福。他個頭矮小,體格健壯,每個動作都很敏捷。從他擺弄我的手法,我一下子就知道他對馬很在行。他說話溫和,灰色的眼睛裏有一種親切而愉快的神情。他身上那股清爽幹淨的氣息使我對他產生了好感。他出價二十三英鎊要買我,被拒絕了,他就走了。接著一個相貌粗俗、嗓門高大的男人過來了。我真害怕他把我買回去,還好,他也走開了。又過來一兩個人,但都無心買馬。後來,粗臉漢子又回來了,出價二十三英鎊。雙方討價還價,互相咬得很緊。這時,灰眼睛男人又回來了。我忍不住把腦袋探向他,他親切地撫摸我的臉。

“老夥計,”他親切地說,“我認為我們互相很合適。我出價二十四鎊買他。”

“二十五,您牽走。”

“二十四鎊十便士。”我的朋友不容置疑地說。“成交,”賣主說,“信不信由您,這匹馬的質量沒得說,如果您買去出租,可算是撿了個大便宜。”當場交了現錢,新主人接過我的韁繩,把我領出市場,來到一家客棧,馬鞍和籠頭已經準備在那裏了。他讓我飽吃了一頓,半小時後,我們就動身去倫敦了。我們馬不停蹄,黃昏時分到了倫敦市中心。我們來到一條街上一個長長的出租車馬行,我背上的男人用愉快的腔調喊道:“晚上好,長官!”

“你好!”一個響亮的聲音說,“你買到好馬了?”“我想是吧。”我的主人說。“希望他給你帶來好運氣。”

“謝謝你,長官。”說完我們繼續往前。很快,我們拐進一條小路,走到一半又拐進一條很窄的巷子,巷子一邊是破舊的房屋,另一邊似乎是馬車房和馬廄。

主人在一座房子前勒住韁繩,吹了聲口哨。門一下子就打開了,裏麵奔出一個年輕女人,後麵跟著一個小女孩和一個小男孩。主人下馬時,受到了非常熱情的問候。

“哈利,好孩子,把門打開,媽媽給我們把燈拿來。”接著,在馬廄的院子裏,他們把我圍在中間。“他脾氣溫順嗎,爸爸?”“溫順,多麗,像你的小貓一樣溫順。來拍拍他。”那隻小手立刻就毫不畏懼地拍我的肩膀,那感覺真美妙啊!“我給他弄一些麩皮糊糊,你把他擦洗幹淨。”媽媽說。“好的,波利,他現在正需要這個。我知道你肯定也為我準備了美味的糊糊。”

“香腸布丁和蘋果酥餅!”男孩喊道,大家都笑了起來。我被領到一間馬廄裏,氣味清爽,鋪了許多幹稻草,我飽飽地吃了一頓晚飯,躺了下來,心想我就要過上幸福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