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緬甸的宴會上,我吃到豹子肉、蟒肉和蟲子一樣的野蜂蛹。緬甸的酒,讓我直到今天還在恐懼:“不喝就不真誠”。我第一天就喝趴下了。

    豹子肉是鮮紅的顏色,很像豬肉味道。蟒肉我不敢恭維,看了就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莊園主說蟒是專門為我們殺的,而豹子是來撲牛吃的,所以,趕上了。

    我看見豹子皮被釘在木板上,被剔完肉的豹子的整個骨架被放在鐵架上,仍然保持著躍躍欲試的凶殘的樣子。穿一身破軍裝的緬甸獵手有50歲,曾經參加過數次小規模的國內戰爭,是個老兵。“深夜的豹子眼睛像兩盞小燈籠,它撲倒牛的同時,回頭看了一眼我。”他說。

    緬甸的野人山十分落後,深山裏時至今日沒有傳進多少現代文明,既沒有電燈也沒有電話,看見我們的村民扭頭就跑,而整個村子的狗卻狂吠著圍上來。和村民照相,必須緊緊拉著他的胳臂,稍一鬆手,就逃出數丈之外。野人山周邊淨是茅草屋組成的村落,如果使用“刀耕火種”和“原始社會狀態”來形容的話,可能有一點兒過分。但是,聯想到60年前與日本軍隊拚殺後撤退中的戴安瀾將軍及二百師官兵經過此處的情景,足以見得其艱難困苦了。

    @@2.戴將軍是我們的軍魂

    在野人山走過的張老漢已經沒有當年的敏捷了,但他還修椅子、看報紙和種菜。

    張老漢吃一碗麵條需要40分鍾,他慢慢地吃,我靜靜地看。一根一根的。

    戴安瀾將軍

    老人的回想也很慢,斷斷續續,悠悠長長,像一根絲線,穿越時空,連接百年。

    張老漢叫張家福,1904年春節生人,祖籍是四川省雲陽縣龍重鄉的涼水井村。有個妹妹,我忘記問是不是還活著。他父親叫張傳人,租人家的地種。張老漢說自己有運氣,外婆是個醫生,街上有舊學先生教書。“8歲那年,外婆送我去上學,一共讀了5年書,然後,回家放牛、放羊。後來又去小學讀了一年書,一共讀了6年‘四書五經’。”張老漢說他19歲開始在當地當了三年的小學教師,後來,在龍重鄉當書記員,管理戶籍。1937年7月盧溝橋事變,日軍發動了全麵的侵華戰爭。張老漢放棄安逸平靜的生活到四川重慶的軍官總隊當了一名少尉文書。張老漢得意地說:“我字寫得好。”

    1940年,在重慶陝西街有個軍官訓練隊,專門訓練團長和上校以上軍銜的軍官,一年訓練三期,每期二三百人。那時,張調到軍政部當中尉軍官。1942年,張到遠征軍二百師參謀處當了一名上尉書記員。由於張文龍少校開車逃跑了,所以,在滇西的楚雄他被提升為少校作戰秘書,專門輔佐戴安瀾將軍。1942年春夏,日軍進攻並占領緬甸北部,盟軍在緬甸戰役中遭受挫折,為協助盟軍,解救受圍英軍,二百師在戴安瀾將軍的指揮下英勇作戰,不幸在緬北遭伏,浴血殉國。

    老人回憶,由於英軍的撤退和後續部隊沒有及時跟上,二百師陷入了日軍三個師團的包圍。“當時的困境我們二百師全體官兵都清楚,上下都橫下了以死報國的決心。”

    “同日軍作戰很激烈,二百師也是中國的精銳部隊,數十天的大小激戰下來,雙方死傷人數相當。在同古那一仗,我們隻有200人,而日軍數量十幾倍於我們,把我們團團包圍,仗打了七天七夜,200人隻打得剩我們18個人。夜裏,戰場上硝煙彌漫,冷槍不斷。我們和師長一起摸黑突圍,深一腳、淺一腳,戴安瀾師長走在最前麵,周維漢參謀長走在第二,我走在第三,戰士們跟在後麵。近在咫尺的敵人發現了我們,師長腹部連中3槍,負傷。參謀長畢業於日本士官學校,會日語,他和日本人喊話,對方以為是自己人,我們才得以突圍。”

    “我們十幾人輪流背著戴師長翻越緬甸的野人山往雲南方向走,由於沒有吃的、沒有藥物,戴安瀾師長兩天以後就犧牲了。我們砍下胳臂粗細的樹枝做成擔架輪流抬著戴師長往祖國的方向走。他身先士卒、吃苦在前、衝鋒在前、犧牲在前,是我們的軍魂,是我們的英雄,我們一定要和他一起回到祖國去。”

    說到這裏,老人的眼中湧出大滴的淚水。

    從緬甸野人山往回走,我們遇到無數的困難,饑餓、毒蟲、蛇蠍、瘴氣……哎!一言難盡其苦難和艱辛。快入中國邊境時,我們忽然遙遙地聽見中國話在呼喊:

    ——弟兄們!

    ——祖國在這兒哪!

    ——中國在這兒哪!

    ……這不是夢吧?

    “我們手搭涼棚順那虛無縹緲、斷斷續續的聲音望去,遙遠的樹尖上似乎有旗子在舞動!是男女老幼的鄉親們!是中國人!是祖國的父老鄉親們!”

    ——喂!我們在這兒哪!鄉親們!

    “二百師的弟兄們互相證實那親切的聲音來自祖國!大家都來了勁兒,爭先恐後地抬起我們的師長往祖國的方向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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