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老戰士告訴我:“整個師,整個團,整個營,整個連的官兵都打沒了,但是,打到最後一個人我們也堅決不投降!寧當戰死鬼,不當亡國奴!”

    ——有跑的,更有打的。曆史的記錄不能回避英雄與屈辱之間的關係。

    “前方緊打,後方緊吃”是抗戰的記錄。

    貪官汙吏的橫行和抗戰前期的慘敗難道就是當然的曆史進程?

    日本就不腐敗啦?日本兵為什麽能打仗?

    腐敗現象會不會預示著我們將來又一次失敗?

    有很多人記錄過“昨天的腐敗”和“抓壯丁逃跑”的故事。

    我作為一個作家,如果不記錄他們,不思考落後和腐敗就深感慚愧。

    我作為一個八路軍的兒子,總是被各種各樣的感情糾纏——激動、驕傲、悲痛、矛盾、無奈和責任。

    @@2.另一幅照片和漫畫

    我是1991年開始在日本的漂泊生涯中去訪問侵華日軍老兵的。為什麽使用“漂泊”這個詞匯呢,我感覺我在日本國留學的生活有一點像歐洲吉卜賽人一樣的“漂泊流浪”,日本語叫“放浪”。後來聽說日本赫赫有名的音樂指揮家小澤征爾在歐洲“放浪”過,日本首相小泉在英國也“放浪”過。那麽,我也就不以為然了,我也可以使用這個詞匯來形容我自己了。

    我為什麽要“漂泊”,或者是“放浪”呢?

    因為,我喜歡采訪和寫作;因為,我的兩個叔叔在日本對中國所發動的侵略戰爭中被日軍殺害了,所以,我對去過中國作戰的原侵華日軍老兵有極大的采訪興趣。我深深地相信,殺害我叔叔的,殺害我們家鄉村民的,殺害無數中國人的,就是眼前那些接受采訪的侵華日軍老兵們。隻不過時過境遷,他們變成了善良的老人,時代的舞台讓他們扮演過“惡魔”,又成了麵前這些“和藹的人”。

    那時我是留學生,同時在飯館裏送外賣打工,所以,我有機會接觸到許多日本人。在日本國學習期間,侵華日軍老兵的平均年齡是70-80歲。我回國以後,又有幾次機會去日本國訪舊。有6名侵華日軍老兵和我有長期的直接接觸和信箋來往。

    1991年在靜岡縣,我認識一位姓小林的侵華日軍老兵,我常住在他的家中,他給我看了幾張當年在中國拍攝的照片。照片中,有他和中國小孩一起照的,可以看得出來,孩子們都很緊張;一張是他們行軍在一片桃樹下吃飯的情景,小林說,看見桃花盛開的景象,就想起日本的櫻花。可我並不關心日本兵看花的思鄉心情,我隻是驚訝地發現,日本軍長官和士兵吃的不一樣,坐的位置也不同。我是中國的退役軍人,起碼,我們的連長吃飯時和我們完全一樣。—還有一張照片是兩個拿大槍的日本兵,中間站著一位無助而羞澀、恐懼而驚慌的中國婦女,女人一絲不掛。她體態豐盈、麵目端莊,日本兵在兩邊嬉笑著。我當時帶了一架。M2的Nikon相機,還有變焦頭,翻拍完全可以。小林絕對不會說“不行”。可是,我當時竟然鬼使神差地把這些照片都還給小林老人!

    最重要的是,“嘿、嘿”笑著的小林給我一張戰敗後的日本剪報。這張剪報上有一張雙幅的漫畫,畫家是法國人。畫的是一個身材矮小的日本兵和一個身高馬大的中國人拳擊的場麵:

    第一幅漫畫,小個子日本兵把中國巨人打得歪七扭八,中國人似乎隻能招架。第二幅漫畫,中國巨人的下巴被狠狠地擊中!他歪七扭八地躺下去——哇呀!他倒把日本兵給壓死了。

    小林老人非常喜歡這張保留多年的剪報,他戲稱他眼中的日中關係就是如此。

    14年了,我一直希望找到小林老人,希望找到這幅漫畫。

    ——結果,聽說小林早已不在了。

    我也慢慢同意了侵華日軍老兵小林的觀點:中日關係就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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