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修女的心靈地圖(一)

    艾瑪·福斯特,33歲,白人

    聖凱瑟琳修道院修女

    親愛的遺言收集人:

    我是一個修女,一個患了晚期乳腺癌的修女。此刻我的頭腦雖然還相當清醒,但是癌細胞已經無情地在我的身體裏肆虐了。我知道我已到了生命的終點。作為一個修女,屬於與上帝有關的那部分,我自然會帶走;而作為曾經是塵世間一個凡人的那部分,就交給你保存吧。我不在乎別人說我信仰不徹底,我知道我內心始終都有著互相矛盾的兩重性。我承認我的生活裏始終充滿了困惑和軟弱,懷疑和迷茫,在信仰的世界裏我掙紮過很久很久,甚至到了這一刻也並不堅定。

    此刻留言給你,我是經過辛苦鬥爭的。我本該把作為一個修女的所有疑問和困惑向神父懺悔和坦白,通過他得到上帝的寬恕。但在我生命的最後時刻,我決定不這樣做。我不怕為此背負罵名,因為遵循自己內心的聲音對我來說更重要。陌生人,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你也聲明不需要知道我的——天哪,還有比這更能讓人說出真話的誘惑嗎?真實姓名,社會地位,自我身份都是埋葬真話的墳墓,而世上的大多數人都甘願生活在其中。

    我並不是從小就知道自己要當修女的那種人。我的父母也不是按時去教堂的基督徒,除了一年一次的聖誕夜。平時,他們把上帝當做道德標尺或讚美詞掛在嘴上,或當表示驚訝時叫一聲 “噢,上帝!” 就是這樣。我出生在一個銀行世家,祖父和父親都是銀行家,這個家族一直居住在波士頓近郊的一幢體麵的歐式大宅裏。母親是另一個東部世家的大家閨秀,她和我父親的婚姻是基於兩家是世交的緣故,頗為門當戶對。和大多數這種家庭的女主人一樣,我母親婚後隻做些慈善和社交方麵的工作——如果那也能叫做工作的話。我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姐姐。哥哥安德魯畢業於哈佛醫學院,後來在康奈爾大學當教授;姐姐艾比畢業於著名的韋爾斯利女校,學的是音樂,現在是波士頓交響樂團的小提琴手。看呀,太完美的一個家庭,誰敢說不是呢?

    作為家中最小的孩子,又是女孩,我大概在所有人的想像裏必然是一個集全家寵愛於一身的小公主,即使沒有被特別寵壞的話。可這偏偏是一個多數人容易栽在裏麵的 “常理” 陷阱。我其實從來都不是那樣的女孩。也許,從心理學的家庭結構理論看,我不可避免地要成為這種完美家庭裏的一匹黑馬,也就是注定要把這個令人羨慕的體麵家族裏隱藏的所有負麵的秘密都掀翻,再用極端方式秀給別人看的那個人。從另一個角度看,首先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完美這回事;其二,生活在這種充滿了各種可怕的秘密,看上去卻似乎風平浪靜的家庭裏是備感壓抑並且時刻都想發瘋發狂的。所以你可以想象,我後來出家當修女這件事會給這個講究傳統和體麵的家族塗抹了一道多麽尷尬的色彩。

    據說我小時候比一般女孩還要安靜,並且很漂亮,是個集中了我父母全部優良基因的美人胚子。聽說我母親經常把我打扮得像個真人娃娃,每當家裏有客人和聚會的時候總會讓我出現,好比展示一件得意的珍藏,即使是一小會兒。我用了“聽說”這個詞,是因為我拒絕對那個時候的我做任何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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