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離格林威治村後,我在曼哈頓上城靠近哥大的百老匯大道和西110街附近租了一個一室一廳的居所,步行幾分鍾就可到上班的地方。紐約看似比舊金山熱鬧很多,一切都更都市化,但卻也是個更讓人感到孤寂落寞的地方。我喜歡一個人沿著幽靜美麗的河濱公園走路去上班,沿途可以看到哈德遜河。到了晚上,百老匯燈火輝煌,霓虹燈的閃爍讓人激動和心亂,但是我卻懷念加州的陽光照在身上那種真實的溫暖。這裏如同另一個世界,好像總是行走在夢裏,似真似幻,就看你選擇信什麽了。

    與傑森的分手讓我在感情上體驗了難言的痛苦,但理智上我知道我必須接受。我在紐約人生地不熟,幾乎沒有一個熟人。突然而至的感情空窗期讓我情緒十分低落,8年的生活模式一朝被改變,令我有些不知所措,常常孤寂難耐。終於,實在耐不住時,我開始像很多單身的紐約客一樣,到下城的酒吧去麻醉自己。大概是我開始過獨身生活三個多月後的一天,我在57街的一個酒吧邂逅了亞曆山大,一個愛爾蘭畫家。我們有一見如故的感覺。他才從愛爾蘭來紐約不久,說他很想家。我們很快就在感情上有了相互依賴的感覺,不久就難舍難分了。他的空閑時間比較多,我們每天一起吃晚飯,甚至中午他有時也來找我一起在附近的餐館用餐。周末我們一起出去探尋曼哈頓的各個角落,也去觀光客去的地方。我們很快就遊遍了新澤西、皇後區、布魯克林、哈林、斯坦騰島。但是自從和傑森分手後,我始終沒指望能和亞曆山大建立起和傑森一樣的關係,因此雖然亞曆山大多次讓我搬去他那裏住,我仍堅持保留了我在110街的住所。

    我沒有給傑森留下我的新住址和電話,但是他知道我的工作地點。一天,我收到他寄到哥大我工作地方的一封信,打開一看隻有一個用血寫下的“對不起”。由於是在工作時間,我強忍著內心突然湧起的情感,躲進了洗手間。我真的不想讓他為我感到內疚。他去找別人,自有他的理由和需要,感情不能強求,也不易做道德評判,就如同天上的雲,美的時候就是很美,飄過去了還是放手為好。我自己當初不是也傷害過馬克嗎?每一段感情都有其獨自的色彩和生命軌跡,不必強求,不必講理,隻需感激它曾在生命裏留下的真實痕跡。

    我初次發現自己的身體出了狀況時,以為是受了涼。但後來的低燒不退,沒有原因的無力和氣喘總離我不去時,我獨自去了醫院。我並不了解亞曆山大的過去,尤其是他在愛爾蘭的生活。我拿到化驗單後,還沒看似乎已經有了強烈的預感。果然,血液檢查結果是HIV陽性。

    在哥大法學院圖書館裏,橙黃色的燈光總能讓我內心異常平靜。那些年輕的天之驕子們或埋頭苦讀,或穿梭在借書前台的身影已經成為我生活裏的一個組成部分,看不到這個畫麵我才會感到不安。我開始吃藥了。我並沒有打算馬上告訴亞曆山大我的驗血結果,但是敏感的他卻已經發現了我在吃藥,盡管我自以為已經把藥瓶藏的很好。那天吃過晚飯,亞曆山大提議我們去中央公園散步,我預感到他有話對我說。行至北草坪時,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同樣顯示HIV陽性的化驗單——那是他的。我們都沉默了,眼睛不約而同地盯著看前方幾個呼叫著奔跑的小男孩。“對不起,”他說,“應該是我的錯,我也沒有想到,直到看見你吃的藥。他還在愛爾蘭……我太大意了,實在對不起你,鮑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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