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可憐天下父母心和錯位的愛(三)

    婚後,我們住在灣區離我後來讀碩士的那所女校不遠的一處半山上的大宅子裏。那裏是富人居住的地區,風景很好,空氣清新,樹木蔥鬱,可以看到不遠處的海灣。威廉每天早上去上班後,我就在家裏練琴。不久我就發現,威廉雖然出生在美國,可是他和許多台灣男生一樣,生活能力很差,幾乎事事需要我為他準備。比如早上起床後我要給他把漱口水和牙膏準備好,然後給他把當天要穿的衣服和領帶拿出來也準備好,最後他臨出門時,我還要把他的公文包遞到他的手裏。作為家裏的長女,我從小在家習慣了幫助父母做各種事情,包括照顧小弟的生活,所以一開始也並不太在乎為他做這些事。婚後大約三個月,我發現自己懷孕了。威廉似乎很高興。懷孕期間,我基本上是一邊學習,一邊自己照顧自己。威廉在那段時間裏總愛和同事晚上一起出去,回家很晚,回來就睡了。半年後,我開始感到我們的生活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卻又具體說不出什麽來。我告訴自己忍忍吧,婚姻也許就是這樣無趣,至少威廉沒有家暴行為。臨產那天,威廉在外出差,是我自己開車去的醫院。女兒出生時他不在我們身邊,我當時也沒有想太多,因為我們之間從來也沒有愛的感覺,所以也就不會有太多的抱怨和遺憾。

    有了尼娜之後,我便暫時休學在家裏照顧她,雖然那時家裏也雇了一個人幫忙。威廉喜歡逗尼娜玩,他給女兒的笑臉顯然多於給我的。

    音樂世界的美和現實生活的平庸之間形成的巨大反差開始讓我感到崩潰。有一次,我在琴房裏一天都沒有出來,彈琴彈得忘記了一切——我全忘記了我為人女兒,為人妻,為人母的事實。從琴房出來時我已經有些恍惚,是尼娜的哭喊聲把我重新帶入了現實。

    萊昂知道了尼娜的出生後,給她寄了幾件法國的嬰兒服,這似乎引起了威廉的不悅。他把包裝盒拿起看了一下,並沒有問寄東西的人是誰,然後放下就走了。

    不久我過生日,萊昂又照例從巴黎給我寄來了玫瑰。我從來都不想拒絕萊昂的生日禮物,因為他是我生命裏唯一能提醒我有著另一種男女感情存在的可能性的人。我們分手已經7年了,他後來和一個學提琴的女孩結婚了。他說他的妻子能夠理解他給我寄花的事,因為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去,她也有,她甚至把她過去的男友請到家裏三個人一起吃過飯。可是威廉不是法國人,他骨子裏仍舊是個台灣男人,隻不過嘴裏說的是英文。他並沒有能力理解或接受我曾認識萊昂這個事實。那天快遞員來送花時我在琴房裏,是他開的門。他把那盒花扔在了我門外的地上,打開後花瓣掉落了許多……我把花拿進琴房後,迅速點燃了一根煙。

    尼娜三歲的時候,我送她去上幼兒園,就在我上的那所女校裏。而我也開始繼續攻讀鋼琴碩士的學習。

    記得那是一個星期六的下午,我和威廉一起開車送尼娜去她爺爺奶奶家。回家的路上,威廉很平靜地告訴我說他愛上了別人,是他律師事務所的秘書,一個中美混血女孩。他說他們已經在一起很長時間了,現在想搬到一起去住,問我是否同意。我聽後沒說一句話,到家後也沒有。我把自己關進了琴房,立刻又點上了一支煙。我還能說什麽呢?他們已經在一起很久了——多久?一年還是兩年?我同意與否難道還有任何意義嗎?他那樣平靜地說給我聽,其實隻是通知我罷了。幾天後,他開車把他的被褥和常用衣物都拿走了,之後就很少回家了。尼娜不停地問我爸爸去了哪裏。我先是說他出差了,後來實在沒辦法了就說你自己問他吧。威廉對自己的女兒還是有感情的,沒過多久他就打電話來找尼娜說話了。尼娜告訴我,爸爸說他以後不回這個家住了,他住在另外一個家裏,還說周末可以讓媽媽送我過去住一天。我聽了幾乎昏倒——讓我親自把女兒送到他和那個混血女孩住的地方去,天下還有比這樣的侮辱更令人窒息的嗎?可是,我竟然這樣做了。因為我沒有選擇!孩子要見她爸爸,我不能不讓她見,她還小,不能沒有父愛。第一次開車送尼娜去他們住的地方時,一路上我一想到自己在做什麽就幾乎要發瘋。我的手幾乎無法握緊方向盤,可是我又必須克製自己,因為車上還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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