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是中國文化複興的曙光。但問題主要還不是我們能否複興中國文化,而是中國文化能否複興我們。我們嘴裏不說,腦裏不想,但是心底深處,我們都知道,要是我們隻談西學,我們就永遠站不起來。在國際舞台上,我們隻能是西方的跟尾狗,二流的西方人。要中國人真的站起來,中國文化就得先站起來;中國文化要站起來,中國人又得在自己的文化裏站起來。所以今日我們的使命,是要重現中國文化的活力。帶維兄在他的一篇文章裏談到,中國文化正麵對一個“魂不附體”的困局。套用他的比喻,我們現在就是要借現代社會的軀殼,還中國文化的魂。還魂之後,現代社會裏當然還有西學,但西學卻同時接上了中國文化的根。

    本書要做的,就是這件工作。問題是,究竟中國文化在今日社會是不是還相幹呢?是如何相幹呢?

    我剛才談道,現代社會流行的道德術語都是舶來品,結果我們患上了道德的失語症。我們甚至無法表達自己的道德經驗,因為我們的道德經驗來自我們的文化,但我們文化裏,原來用以表達這些經驗的語言卻已經死了。比如十幾歲的孩子性濫交,明顯是因為他們不懂得節製自己的欲望,我們卻說成是社會有太多壓抑。這是因為在我們的腦袋裏,隻有壓抑的觀念,沒有節製的觀念,就算說了,也沒有人聽,你愈講節製,他就愈覺壓抑。節製作為道德觀念已經死了。這樣,我們的道德觀念,不但不能解釋我們的道德經驗,反而將之扭曲。這樣的道德觀念不足以安人,也不足以服人。而不服的人,也說不清他們為什麽不服。

    道德經驗一旦得不到合理的表達,就無法服人,這樣就做成社會價值的真空。今日太多人信奉道德中立,認為一切價值判斷都是對人的壓迫。怎料到一旦把價值判斷撤去,就使得本來就無聊的現代生活更為無聊。每天上班下班的生活本來就無聊,回到自己的私人生活裏,我所做的一切都還是無聊的。沒有對錯,一切就都是無可無不可的,都是無所謂的。於是我的生活就徹底地無所謂了。這個毫無重要性的無所謂的人生,就成了現代人最惡毒的詛咒。現代人隻看得見人怎樣為價值所苦,卻看不見人為價值的闕如所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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