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生病的消息像炸彈爆炸似的傳來。夜晚十點多時,女傭帶回來這消息。好不容易他才自起初的驚嚇狀況中恢複正常。他經曆焦慮、焦急、迷惑。他好像就躺在蟻山。這件事他該抱什麽態度?他能有什麽做法?在他而言,對索伊達有誠懇的同情心是不可能的,他的心境離同情心太遠,而且是天壤之別。她是我邪惡的敵人,她是如假包換的叛徒。夢中的佳麗伊瑪果生病的主要原因,另一方麵,他又不得不為她難過,一股誠懇、合宜的同情心自心中升起,因為拋棄一切的新仇舊恨,在這一刻,她的的確確是個正在受苦受難的生物。但,什麽尺度才合宜,中庸之道又怎樣定義?情緒是最難控製、最危險的。在這件事上,即使對她多同情一點點,那麽,整件事看起來會像她索伊達對他維德一樣是很重要的。若同情少了一點,他就會變成沒有同情心、麻木不仁令人厭惡的人。真是件天大困難的事。直到深夜,他的思想都被這件事情盤踞。但是在午夜時分,他一點進展也沒有,仍停留在原地,有時反而是開倒車,愈想愈亂。唉啊!不!多麽可怕的可能性!假若她病重怎麽辦?她若一去不返--,不可能,命運太捉弄人,竟然以如此卑劣的手段強迫他要對叛徒和顏悅色。下半夜裏,他不斷虔誠、熱切地向命運禱告,希望她很快複原。這樣一來,他就不必對她好了。在一夜情緒急速的起起伏伏中,直到清晨,他已完全迷失。起床時,他顛顛倒倒差不多快生病了。

    拒絕了早餐,他跑到明思特街,“攝政官,你太太怎麽了?希望不嚴重。”他等不及就在客廳急切地大叫。攝政官嚇了一跳:“為什麽?她沒病呀!隻是有點牙疼而已。--但你為什麽叫我攝政官?”

    “沒有,沒什麽意思啦!”他微笑地回答,一邊鬆了一口氣急忙地離開。命運之神聽了他的禱告。牙疼當然不是嚴重的病,但還是會疼呀!“等一下,多麽有意思呀!在他隱退的時段她竟然生病了。--感謝她並不因我而生病。我要回報她一些禮貌性的東西(一個人還是可以在充滿俠士風範之下打仗的)!注意:她在痛苦中--你認為你該怎樣?--我也受點苦好了,就在同一區位--牙齒上受點苦好了。這怎麽樣?這樣做夠可愛吧?所謂君子之爭。”他去搖艾弗林格牙醫的門鈴。因為很不幸的維德正好知道他住的地方。他告訴牙醫,他要拔牙,這顆,或者是另外一顆。隨便哪顆。

    “但這幾顆牙都很健康呀!你大概是說隔壁那顆老臼齒吧。拔掉這爛家夥對你是有益無害的。”

    維德和他的良心戰鬥著。這正當嗎?本來拔牙是要接受痛苦,而竟然在痛苦中得到好處?但最後,他決定還是把壞牙拔掉。

    當艾弗林格要給他笑氣時,他理性再一次的向他高聲叫道:“維德,多麽可恥呀!你來是為了和她受同樣的苦。但現在你竟懦弱地想減輕應受的痛苦。”

    維德真的感到很慚愧,但他一看到箝子,還是決定即使是這件原先要安慰別人的作為後來成為對自己有利的事,他也不必拒絕。因為牙齒也是他的一部分,而且他並不是罪有應得,雖然這麽想,但為求更心安起見,同時也為了安撫他的理性,他把第二顆爛牙也拔了。這一次,牙仍是爛的,而且還是吸了笑氣。

    拔完牙回家的路上,他對自己的作為無法下個確切的結論,他是否做了一件令人羨慕的事。就另一方麵而言,一天拔兩顆牙當然不是每天都會發生的。而且他拔牙隻是因為另外有個人牙疼。再轉到另一個角度來看,他那兩顆爛牙也算不上清潔無疵的獻祭。而且他為了減輕痛苦,還用了笑氣麻醉,為此,教皂大可不必推崇他這種方式的殉教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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