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不這樣做呢?鐵路是為什麽建的?他記得有一次她親口說:“好奇怪,我這一生從來沒去過萊近德弗。”因萊近德弗和索伊達一點關係也沒有,使他決定搭車去萊近德弗。他到達該地後,自演自導一小出狡猾的喜劇,充分的享受著她的不存在。他還沒走出火車站,便走向鐵路局局長。以極度客氣的態度向他詢問一些資料,並且說明他來萊近德弗是要拜訪一位魏斯主任太太。請問局長能不能描述一下怎樣才能到她家。局長很驚奇地搖搖頭,請出賣票的出納幫忙,這位出納又請來門倌的。這位門倌的男孩是由“親愛旅館”來的,另外還有一位馬車夫是“鸛鳥放社”的。他們每個人都不曉得魏斯主任太太。後來警察也插進來,另外一群人也參加了這次搜尋,大家都異口同聲地說:“萊近德弗沒有魏斯主任太太這樣的人。”他們都以憐憫的眼光看著維德,但是他的內心是狂喜的:“看,仔細看呀!你這位自認高雅、逼人太甚的女人,你連最小量的存在都沒有。沒有人認識你。你自認你多高貴呀!你憑什麽認為自己很重要?”這些純潔的菜近德弗人,甚至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這項事實,使他陶醉;使他對這群天真無邪的人著迷。這項社交活動顯示心的勝利。以至於使他像微服出巡的王子,一切有生命的都為他著迷、歡樂。一整天,他扮演著奧地利最後一任皇帝約瑟夫。同時,不僅隻是外在表現,他真的從心底裏愛這群好心、光榮的萊近德弗人--他們甚至連魏斯主任太太都不知道?這是塊多麽迷人的土地呀!是他從未到過的地方,有友善的森林,高聳的山峰。人在這裏可以暢快地呼吸。難道你感覺不到嗎?他歌頌萊近德弗一覽無際的天空。“鸛鳥旅社”的經理還討好外來觀光客以耳語的手段提供他打折的優待,以便討他的歡心,在夏日時能到萊近德弗享受有名的空氣療養勝地。事實上,他連付午餐費都麵有難色。但是他要離開時,整個鎮已成了他的朋友,從醫生、傳教士到看家的狗。他在深受感動中啟程回家。他是很少經曆到,沒有烏雲的日子。他毫無疑問的下個結論:他太低估鄉下人了。

    雖還沉迷在他的夢中,但他一直想念那個悠閑、牧歌似的日子。他強迫自己回到城市。在火車站,他必須擠過人群,呸!多麽麻煩呀!他獨自地站著。後來他必須和富利格教授談天,索伊達不存在的喜悅已不複存在。

    “到底天然法則何在?邏輯在這件事上又會有什麽說辭?她若不存在,我就無法看到她。若我能看到她!她就是存在。她既已不存在,我怎麽會看到她,我要看看詭辯者有什麽答案!--我隻有一種方法,一條路:把自己鎖在房間裏。她無法從鑰匙孔中跑進來。”他關起門,拴上門栓,躺在沙發上,大拇指交錯地拍打著。這樣子躺了一會兒之後,一道像霧的光照進他的房裏,霧愈來愈濃,在濃密的霧中一個人類的影像閃亮出來,影像愈來愈明顯、清楚,愈來愈漂亮。看呀!是她的臉。“現在,索伊達,”他輕輕而嚴肅地說,“我要向你的正義感和公正感請求,你的不悅和恨意,我不會埋怨,我不會說一句話。街上、城裏、外麵的世界我通通留給你,但是請尊重我的住所,我在這裏有最起碼的居住權。我要我的住所平靜、安寧。你不應追到我房裏來,像瘟疫一樣弄得我無處躲。”

    “但!但!維德!”他的理解力勸誡他,“她不是自己要來,這隻是你的幻想,我的幻想姊姊安娜提西亞在作弄你。”

    “即使如此,索伊達也可以把她的把戲玩得謹慎一點。”他憤怒地抗議。

    “我隨意高興玩我的把戲,索伊達的頭像很令我愉快;若你另有意見,你可以不看,沒人強迫你。”她繼續玩她的把戲,維德即使在極少時間神智不很清楚的休息中仍不斷地看到索伊達在他的房裏。尤其是夜晚時分,當夜幕籠罩他的房間時,她更是時常出現。但是維德又能怎樣。看起來,他是注定每時每刻,這位咄咄逼人的靈魂都會在他眼前出現。直到最後,這種侵略、幹擾不再是災禍了。別人的房間有跳蚤;他呢?他有索伊達。但處理事件的藝術在於他可以不在乎她存不存在。反正她永遠是無所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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