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種特征是眸子之中充滿黑影。

    惡從這種眸子開始。在這種眼神兒麵前,思考吧,發抖吧!社會秩序有它自己的黑幫。

    這地下,有那麽一個地方,那裏的挖掘便是埋葬,那裏的光明已經絕滅。

    這地方在我們上麵指出過的那一切坑道之下,即在進步的和烏托邦的整個龐大地下管道係統之下,在大地的最深處,比馬拉還要低,比巴貝夫也還要低,從他們那裏再深下去,深下去許多,那裏已和上麵的那些地下層絕無關係。那是一個可怕的所在。那裏,便是我們開頭提到的那種“第三地下層”。那是一片漆黑的陰溝,那是盲人的窟窖和地獄。

    那裏通向深淵。

    二底層

    在這裏,無私的精神已經消失。魔鬼隱隱約約漸露原形。它們各自為己。沒有眼睛的自我在吼叫,在尋覓,在摸索,在吞啃。烏戈林烏戈林,13世紀比薩的暴君,他和他的兩個兒子及兩個孫子一同被關在塔裏。饑餓的烏戈林吃了兒孫的肉以後死去。在這黑洞裏群居。

    在這黑洞裏遊蕩著的那些近似禽獸惡魔的殘暴鬼影,是不關心什麽人類的進步的,它們不理睬什麽理想,也不識字,他們操心的隻是如何填飽自己的肚子。它們無所謂是,無所謂非,有的隻是內心的一片駭人的空虛感。它們有兩個母親——統統是後媽:無知,窮困;它們有一個向導——需要。惟一可以得到滿足的是胃口;它們粗暴地狼吞虎咽,凶殘至極不像暴君,倒像猛虎。從受苦走向犯罪,成為這些鬼怪不可稍離的家珍、駭人聽聞的遺傳。黑區延續的邏輯。爬行在社會第三地下層的人們已不再抗議對真理的窒息,而是抗議物質的匱乏。這裏的人已經變成社會的渣滓。這裏有饑,這裏有渴。它們是起點,那終點,便是撒旦。於是,拉色內爾從地窖中產生了出來。

    我們在前麵的第四卷裏已經見過上層坑道的一角,那是政治的、革命和哲學的大坑道。在那裏,我們看出,一切都是高尚的、純潔的、尊貴的、誠實的。在那裏,人們可能走錯路,但即使走上了歧途,也是值得敬佩的,因為它表現了犧牲精神。從全局看,那裏的工作還有個說頭——進步。

    現在正是時候,讓我們來看看另外一些深處,看看那些醜惡到極點的深處。

    我們應該明白,有這麽一天,人們即使把愚昧清除掉了,那麽,在社會的最低層,總會有藏惡的窟窖存在著。

    這窟窖處在一切窟窖的下麵,也是所有窟窖的敵人。那是毫無例外的仇恨。這窟窖不曉得什麽叫做哲學,它的尖刀不曾削過一支筆。它的黑色與墨跡那卓越的黑色之間毫無關係。它那緊縮在這窒息的黑洞裏的黑手指不曾翻閱過一頁書。在卡圖什眼裏,巴貝夫是個剝削者;在施因德漢斯施因德漢斯(約1780-1803),原名約翰·畢克列爾,是德國萊茵區一匪幫首領,施因德漢斯是他的綽號(意為“屠夫漢斯”)。在德國文學中,他的形象被改變,成了一個專打抱不平的俠義之士。眼裏,馬拉是個貴族。這窟窖的目的是打翻一切。

    什麽都不放在他們的眼裏,所有它上麵的坑道它都怒目而視之。它那極為醜惡的萬頭攢動的方向,不僅隻是要打穿現存的社會秩序,而且還要打穿哲學、打穿科學、打穿法律、打穿思想、打穿文明、打穿革命、打穿進步,如此等等。它的名字,簡單說,就叫偷盜,叫邪淫,叫謀害,叫暗殺。它是黑暗的同義詞。它想要的是混亂。它的頂棚便是由無知構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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