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猶如具有複雜結構的破爛房子那樣的社會建築中,存在著各種各樣的挖掘工程,各式各樣的坑道:宗教的、哲學的、政治的、經濟的、革命的,如此等等。人們用的十字鎬,有思想的,有數字的,有憤怒的。存在於不同坑道的人們在互相呼應。各式各樣的烏托邦都靠了這些通道在地下相互接近。它們伸向各個方向有時會彼此接觸,親如兄弟。第歐根尼從讓-雅克那裏借到了尖鎬讓-雅克是盧梭的名字,尖鎬指他的筆。,第歐根尼也把自己的燈籠據傳,有一次,第歐根尼白天提著燈籠在雅典街上行走,有人問他為什麽這樣,他說:“我找一個人。”給了讓-雅克。有時它們也互相排斥。加爾文加爾文(1509-1564),法國宗教改革運動的著名活動家,新教派加爾文教的創始人。就揪過索齊尼索齊尼(1525-1562),意大利宗教改革家,倡導“上帝一位論”。的腦袋,但沒有任何力量能夠阻止或者中斷這種活動向四方擴張和向既定目標推進的傾向。它們同時在黑暗中起伏,並慢慢地從下麵改變著上麵,從裏麵改變著外麵。這是一些人們從未經曆過的大規模的蠕動,是一種使社會留下表皮,換掉內髒的工作。對此,社會卻不曾覺察到。有多少地下層,便有數目相同的工程;有多少這樣的工程,也便有數目相同的孔道。從深處進行的這一切發掘中產生出來的是些什麽呢?未來。

    在這些工程中,你越往下看,你所看到的挖掘者便越是神秘。在社會哲學可以認識的一級,那些活動還是好的;再往下去,那裏的活動是好壞混雜的;再往下去,那裏的活動就變得駭人的了;到了某一深度,文明的精神力量就無法穿透它了,那裏已是人的呼吸能力的極界,正是那裏,魔怪開始了自己的活動。

    這下行的梯階是奇特的,它的每一級都通向一種哲學可以立足的層次,在那裏,人們還可以遇到一些挖掘工,有的神奇,有的畸形。揚·胡斯之下是路德,路德之下是笛卡兒,笛卡兒之下是伏爾泰,伏爾泰之下是孔多塞,孔多塞之下是羅伯斯庇爾,羅伯斯庇爾之下是馬拉,馬拉之下麵是巴貝夫。這並沒有完結,如果還往下看,在不清晰和看不見的交界線上,人們可以模模糊糊看見其他一些人影。那些人現在可能尚不存在,但是,昨天,他們為幽靈,明天,他們將成為亡魂。智慧之目可以隱隱約約看到它們。未來世界的萌芽工程是哲學家夢幻中的一種。

    一個處於胎兒未成形狀態的世界,它所顯示的輪廓是多麽神奇呀!

    聖西門、歐文、傅立葉,也都在那裏的分支坑道中。

    這些地下開路先鋒幾乎經常認為自己是孤立無援。其實並非如此。實際上,他們並不知道,他們之間有一條神鏈將他們彼此係在了一起。當然,他們工作的性質大不相同,這一些人發光,另一些人燃著烈焰,他們彼此輝映。有的其樂融融,有的悲慘淒涼。不過,盡管這些工作者各不相同,從最上層的到最下層的,從賢明的到瘋狂的,卻有一點是共同的:無私。馬拉的無私能與耶穌相比。他們舍棄自我,忘記自我,絕不為自我考慮。他們所看到的是他本人以外的東西。他們的目光,全是為尋求真理而射出的。第一個的眼睛裏裝入了整個天空,最末的一個,不管他是如何高深莫測,他眉毛之下的眼睛裏,還會現出淺淺的太空之光。不管是什麽人,也不管做著什麽工作,隻要具備一個特征,理所當然地要受到崇敬,這特征是:眸子之中充滿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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