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有強烈的進取心,這就是我的下場,”她想,她認識到投降以後,她和凱瑟琳是在相同的處境下開始的一兩手空空,腦子裏都有過同樣的念頭。她心裏不由得湧起一陣驕傲。

    “我幹得不錯啊。”她一邊想,一邊抬起了下巴,微笑了。

    可是她看到塔爾頓太太惡狠狠的目光盯著她,馬上收起了笑容。塔爾頓太太眼圈通紅,責怪地看了斯佳麗一眼,又把眼光重新盯在蘇埃倫臉上,這是一種凶狠而憤怒的注視,對她是個凶兆。在她和她丈夫背後是他們的四個女兒,她們的紅頭發和這個莊嚴場合的氣氛顯得格格不人,她們黃褐色的眼睛看起來仍然像充滿活力的小動物的眼睛,活潑而警覺。

    阿希禮拿著卡麗恩那本破舊的祈禱書走到前麵來時,大家的腳都站著不動了,男人們都脫掉了帽子,交叉著雙手,女人們的裙子不再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了。他站了一會兒,低著頭向下看,陽光在他的金發上閃爍著。沉重的寂靜籠罩著眾人,真是寂靜無聲啊,他們能清楚地聽到玉蘭樹葉間吹過剌耳的風聲和遠處一隻模仿鳥響亮而悲傷的反複鳴叫聲。阿希禮開始念祈禱文了,所有的人都垂著腦袋,他那有感染力的動聽的抑揚頓挫的聲音把簡短而莊嚴的詞句流利地讀出。

    “啊!”斯佳麗的喉嚨一緊,“他的嗓音多美啊!總得有人為爸幹這件事兒的,讓阿希禮來幹,我感到高興。我情願讓他來,而不要神父。我寧願讓一個爸的自己人,而不是一個陌生人來主持他的葬禮。”

    阿希禮念到靈魂在煉獄中那部分祈禱文時一卡麗恩劃出來要他念的一突然合上了書。隻有卡麗恩注意到了他的省略,她抬起頭來,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他開始背葉主禱文曳了。阿希禮知道在場的人中有一半從來沒聽說過煉獄,而那些聽說過的人會認為,要是他在祈禱文中哪怕是暗示奧哈拉先生那樣一個好人沒有直接升人天堂的話,也是一種人身侮辱。所以為了表示對公眾意見的尊重,他幹脆免掉了提到煉獄。在場的人都熱烈地背著《主禱文》,但是當他開始念葉萬福瑪麗亞曳,他們的聲音卻越來越低,最後變成了一片尷尬的沉默。他們以前從來沒聽到過這篇祈禱文,見奧哈拉家姐妹、蘭妮和塔拉莊園的傭人們作出應答院野為我們祈禱吧,現在和在我們臨終的時刻。阿門。”他們麵麵相覷地互相望著。

    接下來,阿希禮便抬起頭來,站了一會兒,拿不準該怎麽辦。鄰居們一邊用企望的眼光盯著他,一邊換了一個比較舒適的站立姿勢,準備聽長篇大論的演說。他們在等待他繼續主持儀式,因為他們當中沒有一個人想到按天主教儀式的祈禱巳經結束了。本縣的葬禮總是很長。主持那些葬禮的浸禮會和衛理會的牧師沒有固定的祈禱文,而是根據當場情況隨機編造,幾乎總要折騰到所有的送葬者淌下眼淚,死者的女親朋們悲痛地尖叫起來,才肯收場。如果整個儀式就是對著他們親愛的朋友的屍體念這些短短的祈禱文,他們會覺得震驚、悲痛和憤怒的,沒有人比阿希禮知道得更清楚。人們會在晚餐桌上把這事討論幾個星期,縣裏人的看法肯定是奧哈拉家的姐妹們沒有對她們的父親表示恰如其分的尊敬。

    所以他很快朝卡麗恩看了一眼,以示抱歉,又垂下頭去,開始背誦他以前在十二棵橡樹莊園時常為下葬的奴隸背誦的聖公會葬詞。

    “我是複活和生命……無論是誰……隻要信奉我,就永遠不死。”

    由於得想想才背得出,所以他背得很慢,偶爾還得沉默一會兒,等著有些詞句從記憶中出現。然而他這種字斟句酌的背誦反而給人留下了更深刻的印象,那些原來沒有掉淚的送葬人現在也開始掏手絹了。他們都是堅定的浸禮會和衛理會的信徒,認為那是天主教儀式,此時頓時改變了他們最初以為天主教祈禱詞冷冰冰的、隻是宣揚天主教教義的看法。斯佳麗和蘇埃倫同樣不懂,覺得祈禱詞隻是給人以安慰和光彩。隻有玫蘭妮和卡麗恩察覺到一個虔誠信仰天主教的愛爾蘭人正在按照英國國教的儀式舉行葬禮。卡麗恩被悲痛和阿希禮的背叛造成的傷害弄得目瞪口呆,沒法去幹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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