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姐!他們沒有解放我。我也用不著這種窮白人來解放,”彼得怒氣衝衝地說。“我仍是佩蒂小姐家的人,等我死了,她會把我葬在漢密頓家的墳地裏,那兒是我的歸宿……我的女主人要是聽說你讓那些北方佬的老婆欺侮我,她準會氣病的。”

    “我並沒這麽做呀!”斯佳麗吃驚地叫道。

    “就是的,斯佳麗小姐,”彼得說著把下嘴唇伸得更長了,“問題是,你我要是和這幫北方佬沒有一點來往,他們就沒法侮辱我呀。要是你不跟她們聊什麽天,她們就不會有機會把我當成傻子,或者非洲佬了。你剛才也沒幫我說一句話呀!”

    “我幫過的!”斯佳麗說,她被這句責備的話剌痛了,“我不是對她們說了你是我們家裏的人嗎?”

    “那不算數,那本來就是事實嘛,”彼得說,“斯佳麗小姐,你要是不做生意,不就跟這些北方佬沒有來往了嘛。你看誰家的太太小姐跟他們有來往?佩蒂小姐就不會理這幫窮白人。要是讓她聽見她們剛才說我的那些話,她準會不高興的。”

    彼得的這番批評,比弗蘭克、佩蒂姑媽或鄰居們所說的任何話都更讓斯佳麗難受。聽了這些話她覺得心煩意亂,恨不得一把抓住這老黑人,直搖得他兩排沒牙齒的牙齦啪地合上才罷休。彼得說的句句都是實話,可是她極不願意聽到這樣的話從一個黑奴,而且是自己家的黑奴嘴裏說出來。照南方人的看法,要是得不到自己奴仆的敬仰,那可是莫大的恥辱。

    “叫我老寶貝兒!”彼得嘟囔道,“我想如果佩蒂小姐聽到這種話肯定不會讓我再替你趕車了。那是一定的,小姐!”

    “佩蒂姑媽照樣會讓你替我趕車的,”她嚴厲地說,“不許你再說這種話了。”

    “我背脊骨犯病了,”彼得神色陰鬱地警告說,“這會兒我背疼得厲害著呢,挺都挺不起來了。在我犯病的時候,我的女主人是不讓我趕車的……斯佳麗小姐,要是自己人不讚成你幹的事兒,那不管那些北方佬怎麽瞧得起你,也不管那些窮白人怎麽瞧得起你,對你都是沒好處的。”

    這句話一語道破了斯佳麗目前的處境,她憤憤地陷人了沉默。說得不錯,那些征服者確實都很讚賞她,而她的家人和鄰居對她都有看法。全城是怎麽在議論她的,這她全知道。而現在連彼得也開始對她不滿了,甚至不願跟她一起在大庭廣眾下露麵。這可真叫她忍無可忍了!

    在此之前,她對輿論向來是不當回事的,不但不當回事,而且還略微對它抱有鄙夷的態度。但是彼得的話卻讓她的心裏燃燒起強烈的怨恨,逼得她采取防衛,並使她突然覺得那些鄰居跟北方佬一樣可恨。

    “我做了什麽事,幹嗎要他們來管?”她想,“他們準認為我喜歡跟北方佬交往,喜歡像莊稼漢一樣幹活。他們這樣做,讓我本來覺得困難的工作越發困難了。但我才不在乎他們怎麽想呢,我不會讓自己在乎的。我現在還顧不上在乎。不過總有一天一總有一天一”

    啊,總有一天!到了那一天,她的生活重新又有了保障,她就要在家裏舒舒服服地坐著,叉著雙手,像母親過去一樣,做讓人肅然起敬的貴婦人。等到了這一天,她就會像一位真正的貴婦人那樣,有人服侍和保護,於是人人都會讚賞她了。哦,等到她再有錢的時候,她就會變得很了不起!到那時,她就可以讓自己變得跟母親以前一樣,待人溫和,也會想到別人、注意禮節了。到那時,她就不會日日夜夜憂慮重重,生活就又會變得平靜而從容了。她會有空閑與孩子玩耍,關心他們功課了。在冗長而溫暖的下午,會有許多體麵的太太和小姐們來拜訪,她會在塔夫綢裙的窸窣聲和芭蕉扇有節奏的扇動聲中,用茶水、可口的三明治和糕餅招待大家,用悠閑的聊天來打發時光。對那些受苦受難的人她會非常仁慈,並拿一籃籃的東西去救濟窮人,給患病的人送去湯和果子凍,還用她自己漂亮的馬車帶上那些不那麽走運的人去擺擺闊氣。她會像自己的母親以前那樣,做一個真正的南方貴婦。於是,人人都會喜愛她,就像他們當年喜愛母親一樣。人人都會說她非常慷慨,把她叫做“女施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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