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甚至這一令人寬慰的情況也沒能讓斯佳麗擺脫恐懼。這種恐懼始於湯尼來敲門的那一刻,它比圍城時呼嘯的槍林彈雨更讓人心驚膽戰,甚至比戰爭末期謝爾曼的軍隊更讓人毛骨悚然。那個狂風暴雨之夜中湯尼的到來,仿佛把她眼睛前一副仁慈的眼罩扯掉了,迫使她真實地看清了自己不穩定的生活前景。

    1866年寒冷的春天來臨了,她環顧四周便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也意識到了整個南方所麵臨的形勢。她可以為生活操盡心,也可以比以前的奴隸更努力地幹活,她可以設法克服一切困難,還可以憑借自己的毅力去解決她平生從沒遇到過的問題。但是,盡管她曆盡了千辛萬苦,盡管她作出了很大的犧牲,盡管她足智多謀,但她那付出巨大代價得到的初步一點點成果,任何時候都是可以被奪走的。一旦發生這樣的事,她既沒有法律上的權利,也得不到法律上的補救,有的隻是湯尼咬牙切齒地提起過的那種臨時法庭,以及那種為所欲為的軍事法庭。現在,隻有黑人才有控告權和索賠權。北方佬巳經使南方屈服了,他們想讓它永遠屈服下去。南方好像被巨人的毒手顛覆了,從前曾經統治過南方的人,現在比他們以前的奴隸還要無依無靠。

    佐治亞州到處都駐紮著北軍的重兵,亞特蘭大駐軍的數目更大。各個城市駐軍的指揮官權力都極大,甚至操有對老百姓的生殺大權,而且他們也在使用這種權利。他們可以憑借任何理由或者無緣無故地監禁市民,剝奪他們的財產,並絞死他們,他們的確是在這麽幹著。北方佬就營業方法、傭人工資的支付、公眾和私下場合的言論、報刊上的文章,製定了種種自相矛盾的章程,並以此來折磨和迫害老百姓。他們還規定了倒垃圾的時間、地點和方式,規定了以前邦聯政府裏的人的妻女什麽歌可以唱,所以假如有人膽敢唱《狄克西》或《美麗的藍旗》之類的歌,罪名隻會比叛逆輕一點兒。他們還規定,市民必須先宣誓效忠然後才能到郵局去取信;在某些情況下,他們甚至規定了新婚夫婦必須先發一些可恨的誓才能領到結婚許可證。

    報紙的嘴也都被封住了,凡是涉及抗議軍事當局殘暴和腐敗的輿論,一律禁止刊登。膽敢提出反對意見的,則用判刑監禁加以壓製。監獄裏關滿了有聲望的市民,而且關在那裏的人都沒有早日得到審訊的希望。陪審製度和人身保護法實際上都被廢止了。民事法庭雖然仍在勉強受理案子,但是完全受軍人的支配。軍人可以幹涉法庭的判決,所以市民若不幸被逮捕,性命實際上就掌握在軍事當局手裏了。被捕的人確實很多。隻要稍有一點煽動反政府的嫌疑,或被懷疑與三運黨有關係,或者有黑人控告某個白人對他無禮,就足以把他送進監獄。不需要人證和物證,隻要有人控告就行了。而且有解放了的黑人事務局在那裏慫恿,還怕找不到控告的黑人嗎?

    現在黑人還沒有獲得選舉權,但是北方巳經決定他們應該有選舉權,同時還決定他們在選舉中應該對北方表示友好。黑人知道這些情況後,認為沒有什麽是他們不該享有的了。黑人無論愛幹什麽,總有北軍作後盾,而白人敢說黑人一句壞話,就非倒黴不可。

    從前的奴隸現在都成了天之驕子。由於有北方佬撐腰,那些最卑賤、最愚昧的分子現在都出人頭地了。他們中較體麵的階層根本瞧不起這種自由,他們和白人主人一樣都在吃著苦。成千名家仆,當初他們屬於奴隸中最高級的,現在仍然留在舊主人家中,幹著過去比他們低下的人幹的體力活。還有許多忠心耿耿的農奴,也不願享受這種新自由,但是在一群群鬧得最凶的“解放了的黑人渣滓”中,大部分是農奴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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