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裏卡麗恩也實在不想說話,她那嬌弱的身軀像幽靈似的在屋內遊蕩,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她經常做禱告,每當斯佳麗沒有敲門走進她的房間,總是發現她跪在自己的床邊。看到這種情景,斯佳麗總是挺惱火的,因為她覺得做禱告的時代巳經過去了。既然上帝忍心這樣懲罰她們,表明上帝是壓根兒不要聽她們禱告的。宗教與斯佳麗的關係向來具有一種交易色彩。她向上帝保證過舉止行為規規矩矩,為的是換取上帝的眷顧。她認為上帝一再違反他們之間的協定,所以她現在是什麽也不欠上帝的。在卡麗恩應當午睡片刻或幹些縫紉活的時候,如果斯佳麗發現她是在跪著做禱告,總覺得卡麗恩是在逃避她應盡的那份責任。

    一天下午,威爾·本蒂恩巳經能坐在椅子裏了,斯佳麗把自己的看法說給他聽。威爾卻用他那種平淡的語調說:“隨她的便吧,斯佳麗小姐。她這樣做心裏覺得安慰。”

    斯佳麗頗感意外。

    “她覺得是一種安慰·”

    “她是在為你們的媽媽和他祈禱。”

    “‘他’是誰·”

    威爾那雙褪了色的藍眼睛從黃中帶點兒紅的睫毛下並不驚奇地看著她。看來什麽也不能讓他驚訝或激動了。也許他見到的意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再也不會有讓他大吃一驚的事了。斯佳麗不知道妹妹心裏在想些什麽,這一點他似乎也並不覺得奇怪。他認為這很自然,同樣,卡麗恩樂意跟他這樣一個陌生人談談,他認為這也是很自然的。

    “她的男朋友,那個叫布倫特什麽的,在葛底斯堡一仗中被打死的那個小夥子。”

    “她的男朋友?”斯佳麗沒好氣地問,“怎麽會是她的男朋友呢?胡說!他和他哥哥過去是我的男朋友。”

    “是的,她跟我說過的。好像縣裏大部分小夥子都是你的男朋友。可是,雖說如此,在你拒絕了布倫特以後,布倫特就成了她的男朋友,因為上次他回來休假時他倆訂了婚。卡麗恩說,布倫特是她惟一愛過的人,所以她覺得為布倫特祈禱心裏可以得到一點安慰。”

    “亂彈琴!”斯佳麗說著感覺到有一支很小很小的妒嫉之箭直往她心裏鑽。

    斯佳麗好奇地打量著這個身材細長的人,看著他瘦骨嶙峋的尖肩膀、微呈紅色的頭發和一雙安詳平和的眼睛。她家的一些事連她自己都懶得去探究,而這個人卻都知道。怪不得卡麗恩老是在祈禱,整天像是在夢遊似的。沒關係,她會漸漸淡忘的。多少女子失去了心上人,還有死了丈夫的,不也都漸漸淡忘了嗎。斯佳麗自己無疑巳把查爾斯給忘了。據她所知,亞特蘭大有個女子在這場戰爭中曾先後三次變成了寡婦,可仍然對男人感興趣。斯佳麗把這番話跟威爾說了,威爾聽了卻直搖頭。

    “卡麗恩小姐可不是這種人。”

    跟威爾談話是件愉快的事,因為他自己很少開口,又很能理解對方的話。斯佳麗把管理莊園的各種打算告訴了他,如除草、鋤地、播種、喂豬、養牛,威爾總能幫她出些點子,因為他自己在佐治亞南部有一個小農場和兩名黑奴。他知道他的奴隸巳被解放,農場巳荒蕪,成了雜草和鬆樹苗的世界。他隻有一個妹妹,幾年前就隨丈夫遷到得克薩斯州去了,如今他是孑然一身。不過,他對所有這些事情似乎都無所謂,最使他難過的莫過於在弗吉尼亞失去了半條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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