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訪了這兩家,斯佳麗巳不想再到塔爾頓家去了。他們家的四個兒子都死了,房子也燒得精光,一家人在監工的小屋裏棲身,斯佳麗實在不願去走這一趟。但蘇埃倫和卡麗恩一再央求,玫蘭妮也說,不去看看從戰場上回來的塔爾頓先生對不起鄰裏鄉親,於是她們挑了一個星期天一同前住。

    這次訪問的所見所聞確實太慘了。

    大車駛近宅院的廢墟時,隻見貝特麗絲·塔爾頓著一身破騎裝,腋下夾著一根馬鞭子,坐在圍場的柵欄上,像沒看見她們似的望著前方發呆。她身旁坐著一個羅圈腿的小個子黑奴,以前他專門訓練塔爾頓家的馬匹,而此時他的神情似乎和女主人一樣憂鬱。想當年那個圍場裏滿是歡蹦亂跳的健馬壯駒和性情溫和的良種母馬,現在卻空蕩蕩的,隻有一頭騾子,那是塔爾頓先生在南軍投降後騎回來的。

    “天哪,現在我的那些寶貝都沒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塔爾頓太太說著從柵欄上爬了下來。陌生人不知就裏,還以為她是在說死去的四個兒子,但塔拉莊園的姑娘們都知道她指的是她養的馬。“我那些漂亮的馬兒都死了。還有那匹可憐的耐利!哪怕隻留下耐利也好!可是除了一頭該死的騾子,什麽也沒有留下。一頭該死的騾子,”她反複地說著,同時惡狠狠地瞪著那隻瘦骨嶙峋的牲口。“在我那些純種寶貝的圍場裏圈養著一頭騾子,實在太對不起死去的馬了。騾子是胡亂配生的雜種,是違反自然的產物,法律應當禁止繁殖騾子。”

    吉姆·塔爾頓由於一臉蓬蓬鬆鬆的胡子而完全變了模樣,他從監工屋裏出來迎接客人,和她們一一親吻。他那四個紅頭發、穿著打補丁的衣服的女兒,也跟在父親後麵一擁而出,差點被十來條黑狗和黃狗絆倒,這些獵狗聽見了生人的聲音,紛紛跑到門口汪汪亂叫。這一家子故意讓人看到的歡樂氣氛,卻比含羞草莊園的哀傷或鬆花莊園的死亡氣息更令斯佳麗感到徹骨的悲涼。

    塔爾頓一家堅持要留姑娘們吃飯,說這些日子裏他們幾乎沒有客人登門,很想聽聽各種新聞。斯佳麗不願意久留,因為這裏的氣氛讓她感到壓抑,但玫蘭妮和兩個妹妹卻想多待一會,結果她們便留下來用餐,很有節製地吃了一點兒主人款待她們的排骨和幹豆子。

    主人對如此寒磣的夥食發出了陣陣自嘲的笑聲,塔爾頓家的姑娘們還格格地笑著向她們介紹拚補改接舊衣服的種種高招,好像在講極有趣的笑話似的。玫蘭妮也湊趣地談到如何在塔拉磨練藐視困難的本領,居然還談得有聲有色,真有點出乎斯佳麗意料。斯佳麗幾乎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要是身材魁梧的塔爾頓四兄弟還在,一定會舒胳膊伸腿地靠在椅子裏,抽著雪茄逗趣兒,少了他們,屋子裏顯得空蕩蕩的。既然她都能感覺到這一片空白,那麽,塔爾頓一家在鄰居麵前強顏歡笑的同時,內心又該是一番什麽滋味呢?

    吃飯時,卡麗恩話說得很少,但飯後她走到塔爾頓太太身邊跟她悄悄說了些什麽。塔爾頓太太臉色突變,強裝出來的笑容從她嘴角消失了,她一隻手摟住了卡麗恩的纖腰。她倆離開了屋子,斯佳麗覺得在這兒一分鍾也待不下去了,便跟在她們後麵出去了。她們沿著小徑穿過菜園,斯佳麗見她們朝墓地走去。啊,她可不能現在回屋裏去,那樣顯得太不禮貌了。可是,貝特麗絲·塔爾頓明明費了好大的勁才使自己堅強起來,卡麗恩還把她拉出來到她兒子的墳上去究竟想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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