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羞草莊園全都歡迎斯佳麗的來訪,他們堅持把玉米種籽送給她而不是賣給她。當她把一張鈔票放到桌上時,方丹家族的火暴性子一下子發作了,他們斷然拒絕收錢。斯佳麗收下了玉米種,把一美元的鈔票悄悄塞到了薩麗手中。薩麗跟八個月前斯佳麗回到塔拉莊園後不久見到的那個姑娘簡直判若兩人。那時的她雖然憔悴、憂傷,但身上卻有一股活力。現在這股活力消失了,仿佛南軍的戰敗使她所有的希望都破滅了。

    “斯佳麗,”她一邊緊攥那張鈔票,一邊低聲說,“這一切究竟有什麽意義?我們到底為什麽打仗?哦,可憐的喬!哦,我那苦命的孩子!”

    “我不知道為什麽打仗,我也不想知道,”斯佳麗說,“這個問題我根本不感興趣。我從來就不感興趣。戰爭是男人的事,與女人無關。現在我關心的隻是棉花的收成。你把這一塊錢拿去給小喬買件衣服。他實在是需要一件像樣的衣服。雖然亞力克和湯尼那麽客氣,可我不想白拿你們的玉米。”

    哥兒倆把她送到大車旁,並且扶她上了車,盡管衣衫襤褸,可照樣風度翩翩,洋溢著那種豪放不羈的方丹式歡快熱情,然而當斯佳麗駕車離開含羞草莊園時,他們的貧困景象仍曆曆在目,讓她不寒而栗。那種勒緊褲帶生活的苦日子她巳經過膩了。要是能看到人家生活富裕,不必吃了上頓愁下頓的,那該是件多麽愉快的事情啊!

    凱德·卡爾弗特巳回到了鬆花莊園他自己的家裏,在以前幸福的日子裏斯佳麗經常到這座古老的宅院來跳舞,現在她登上庭前的台階,發現凱德的臉色顯然將不久於人世。他靠在一張安樂椅裏曬著太陽,腿上蓋著一方大圍巾,人也瘦得可怕,還不停地咳嗽,不過看見斯佳麗,他頓時笑逐顏開。他說隻是有點小小的寒氣窩在胸腔內,說時還勉強欠起身子來迎接客人。他說這都是因為睡覺時經常淋雨,很快就會好的,到時候他就要下地幹活了,家裏也可以多個幫手。

    凱瑟琳·卡爾弗特聞聲從屋裏出來,隔著她兄弟的腦袋與斯佳麗交換了一下目光,斯佳麗從她的眼裏看到了揪心的絕望。凱德自己也許不知道,但凱瑟琳心裏明白。鬆花莊園看上去滿目荒涼、雜草叢生,田間的鬆苗也巳開始發芽,宅院內一派頹敗荒廢、雜亂無章的景象。凱瑟琳也很瘦,一舉一動就像棚緊的弦。

    姐弟二人和他們的北方佬繼母以及四個異母小妹妹在這座冷冷清清、有著怪異回聲的宅院裏住著,此外還有北方佬監工希爾頓。斯佳麗向來討厭這個希爾頓,就像不喜歡自己家裏的監工喬納斯·威爾克森一樣,現在見他慢悠悠走上前來以平等的身份與自己打招呼,越發討厭他了。過去,希爾頓身上也有威爾克森那種糅合著諂媚和傲慢的性格,但現在,卡爾弗特先生和賴福在戰爭中死了,凱德又病成這樣,希爾頓便丟開了諂媚的一麵。第二位卡爾弗特太太從來不懂得如何讓黑奴尊敬她,所以更不必指望能得到一個白人監工的尊敬了。

    “希爾頓先生真是位好人,他始終和我們一起度過了這些艱難的歲月,”卡爾弗特太太顯得局促不安地說著,還頻頻向她那個默不做聲的繼女瞟上一眼,“真是俠義心腸。你大概也聽說了,謝爾曼在這一帶的時候,希爾頓先生曾先後兩次保住了我們的房子。如果沒有他,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既沒有錢,凱德又……”

    凱德蒼白的臉漲得通紅,凱瑟琳則用長長的睫毛蓋住了眼睛,閉緊嘴唇。斯佳麗明白,這姐弟倆不得不承受這位北方佬監工的恩惠,都窩著一肚子火。卡爾弗特太太眼看就要哭出來了。她不明白怎麽又捅了婁子。反正她一說話老是捅婁子。她實在摸不透南方人的脾氣,盡管她在佐治亞巳經生活了二十年了。她永遠不知道哪些話不能對繼女繼子說,不管她說了什麽或做了什麽,他們總是對她客客氣氣的,敬而遠之。她暗暗發誓要帶著自己的孩子回北方老家去,永遠離開這些不可捉摸、格格不人的倔強的南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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