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大夫不在,你就問米德太太或廚娘,該怎麽辦。請她們無論如何要來一個。”

    普莉西吧嗒吧嗒走出房間下樓去了。斯佳麗從窗口目送她沿著街道匆匆而去,她這一次走得倒是很快,斯佳麗做夢也想不到這個無用的丫頭竟能走得那麽快。然而還是過了相當長一段時間,普莉西才回來,仍然是一個人。

    “大夫一整天都沒回過家。家裏人說他一定是跟士兵們一起走了。斯佳麗小姐,菲爾少爺死了。”

    “死了鑰”

    “是的,小姐,”普莉西滿臉神氣,話也多了。她扯開話說,“他們家的車夫塔爾博特告訴我說菲爾少爺中了彈一”

    “這事暫時不用管。”

    “我沒見到米德太太。廚娘說,米德太太正在擦洗收拾他的屍體,要趁北方佬沒來之前把他葬好。廚娘說,要是玫蘭妮小姐實在疼得受不了,就在她床下放一把刀子,這樣,刀子就能把疼痛切成兩半。”

    斯佳麗聽了她這番高談闊論,真想再給她一個耳光,但這時玫蘭妮睜開一雙驚恐的大眼睛,低聲問道院“親愛的,是不是北方佬要來了?”

    “沒有,”斯佳麗斷然回答,“普莉西就愛撒謊。”

    “是的,小姐,我就愛撒謊。”普莉西很痛快地承認道。

    “他們就要來了。”玫蘭妮喃喃地表示不信,並把臉埋進枕頭裏。接下來她說話的聲音是悶啞的。

    “我可憐的孩子,我可憐的孩子。”隔了好大一會兒,她又說院野啊,斯佳麗,你不該待在這兒。你得走,把韋德也帶走。”

    玫蘭妮說的其實正是斯佳麗所想的,但是聽到她把這想法給說了出來,斯佳麗還是大為惱火,而且羞愧難當,仿佛她藏在心底的怯懦都清清楚楚地寫在臉上似的。

    “別說蠢話。我可不怕。你知道我不會撇下你的。”

    “其實你不用管我。我反正也要死了。”說完,她又呻吟起來。

    斯佳麗從黑燈瞎火的樓梯往下走,動作慢得像個老太太。她扶著欄杆一路往下摸,生怕摔倒。她的兩條腿像灌了鉛似的沉沉的,由於疲勞、緊張而顫抖發軟,汗水冷卻後濕漉漉的貼著衣服粘在身上讓她直打寒戰。她勉強走到前門廊,在台階頂上頹然倒下。她靠在門廊的一根柱子上,用發抖的手把緊身上衣的扣子解了一半。夜浸潤在熱乎乎、悶沉沉的黑暗中,她在那兒半臥半坐著,像頭牛一樣呆呆地凝望著黑夜。

    一切都結束了。玫蘭妮也沒有死,那個像隻小貓似的直叫喚的男嬰也第一次由普莉西洗了澡。玫蘭妮巳經睡著了。回想起剛才如此痛苦的大喊大叫,接生的又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外行,簡直像是做了一場噩夢,她怎麽還能人睡?她竟沒有死!斯佳麗相信,如果攤上這樣高手的是她自己,想必早就死了。可是,在一切結束之後,玫蘭妮甚至還輕輕說了聲“謝謝你”,盡管聲音十分微弱,斯佳麗不得不彎下身子湊到她跟前才聽得見。隨後她就睡著了。她居然還睡得著!斯佳麗忘了,生下韋德之後,她也睡著了。不過她什麽都忘了。她的腦海空空如也,周圍的世界也是一片空虛。在度過這漫長難熬的一天以前,根本就沒有生活,此後也不會再有一有的隻是這樣一個悶熱無比的夜,有的隻是她嘶啞疲倦的呼吸聲,有的隻是從胳肢窩向腰間、從兩股向膝部流淌的黏乎乎、滑膩膩、涼絲絲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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