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能的上帝啊,斯佳麗小姐!他們會怎麽樣我媽呢?”

    普莉西忽然開始放聲大哭,斯佳麗本來就坐立不安,現在越發心煩意亂了。

    “別哭!會讓玫蘭妮小姐聽見的。你這就去換一條圍裙,快!”

    在她的連聲催促下,普莉西急忙朝裏屋走去,斯佳麗趕緊草草在傑拉爾德最近一封來信的頁邊寫了幾句話一整幢房子裏隻找得到這麽一張紙。當她把便條折起來讓頁邊處於醒目位置時,瞥見了傑拉爾德寫的隻言片語院野你母親一傷寒一無論如何一不能回家一”斯佳麗差點兒要哭出聲來了。要不是為了玫蘭妮,她一定會立即回家去的,哪怕全程都得步行也不在乎。

    普莉西把信緊緊握在手裏走了,這一次倒是小跑,於是斯佳麗回到樓上,正想編一套比較可信的謊話以解釋艾爾辛太太為什麽來不成。然而玫蘭妮卻並沒發問。她仰臥在床上,神情安詳,和顏悅色。見她如此平靜,斯佳麗倒也感到了些許安慰。

    她坐下來,嚐試著想談些無關緊要的事情,然而,對塔拉莊園的擔憂以及北軍也許會打贏這一前景,像利錐般猛剌她的神經。她想象著埃倫生命垂危、奄奄一息的樣子,想象著北軍巳攻人亞特蘭大,瘋狂地燒殺搶掠。而伴隨著這萬千思緒的始終是遠方持續不斷的沉悶的轟鳴,那聲波滾滾湧人她的耳中,在心裏掀起陣陣恐懼的激浪。後來,她實在沒心思再閑扯下去了,便把飄忽不定的目光轉向窗外炎熱而沉寂的街道以及蒙著塵土紋絲不動的樹葉。玫蘭妮也不做聲,隻是那安詳的麵容不時被陣痛拉扯得變了形。

    每次陣痛過後,她總是說院野這事兒確實沒什麽可怕的。”斯佳麗知道她在撒謊。看著她如此默默地強忍疼痛的樣子,斯佳麗寧可讓她大聲尖叫。斯佳麗明白自己應當憐惜玫蘭妮,然而不知為什麽對她竟沒有一星半點的惻隱之心。她自己的憂慮巳把她的心扯得支離破碎。有一次她朝玫蘭妮痛得變了形的臉瞪了一眼,心想院野世上這麽多人,為什麽這個時候偏偏得由我在這兒陪玫蘭妮?我跟她沒有共同點,我恨她,甚至願意看到她死。沒準兒我這個願望還真能實現,而且大概不用等到天黑。”想到這裏,她不禁打了個寒顫,忐忑不安地害怕起來。希望某人死是不祥之兆,幾乎與詛咒某人同樣不吉利。小時候她常聽黑媽媽說詛咒像小鳥,打幾個轉轉又還巢。於是,斯佳麗又急忙默默祈禱玫蘭妮不要死,口中急切地一連串說個不停,究竟說了些什麽,她自己都不清楚。後來,玫蘭妮伸出一隻發燙的手按住了她的手腕。

    “你不必費神給我說話解悶,親愛的。我知道你的心事很重。實在抱歉,我給你添了這麽多麻煩。”

    斯佳麗又不吭聲了,但她沒法安安穩穩地坐著。萬一大夫、普莉西都不能及時趕到,她該怎麽辦呢?她走到窗口朝下麵街上望了望,隨後又回來重新坐下。隔了一會兒,她又站起來從房間另一邊的窗戶往外望。

    一個小時過去了,又過了一個小時。到正午,烈日高掛,暑氣逼人,沒有一絲兒風吹動蒙塵的樹葉。玫蘭妮的陣痛巳開始加劇。她長長的秀發浸透了汗水,睡袍貼著身體,到處可見一塊塊濕斑。斯佳麗用海綿給她擦臉,雖沒說話,心裏卻怕得要命。上帝啊,倘若那孩子在大夫來到之前就出生了,那可如何是好?對接生助產,她可是一竅不通的。這正是幾個星期以來她一直擔心會出現的急人的局麵。她本指望,萬一臨時找不到大夫,或許普莉西能對付這樣的局麵。普莉西懂得如何接生。她自己也說過不止一次。可是普莉西跑到哪兒去了呢?她怎麽還不回來?大夫為什麽還不來?斯佳麗又一次走到窗口往外望。她側耳細聽,突然疑惑起來:遠處的炮聲似乎巳聽不見了,這是真的還是錯覺?如果炮聲遠去,那就意味著戰鬥離瓊斯博羅更近了,那就是說一最後,她總算看見普莉西三步並作兩步急匆匆沿街跑來,便把身子伸到窗外。普莉西抬頭望見了斯佳麗,張嘴就要叫喊。她那張小黑臉上顯露出極大的恐慌,斯佳麗一見此狀,生怕她喊出什麽凶信來把玫蘭妮嚇著,趕忙把一個指頭按在嘴唇上,便離開了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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