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務必代我轉達這一下是親佩蒂帕特的,這一下是親玫蘭妮的。”他說著又輕輕親了兩下她。“玫蘭妮好嗎?”

    “很好。”

    “那就好。”他望著她,可是那目光也跟阿希禮的目光一樣,似乎穿透了她的身子,看到她的身後去了,一雙灰色的眼睛漠然地望著另一個世界。“要是我現在能見到我的第一個孫兒該有多好啊。再見了,親愛的。”

    他翻身上馬,緩緩馳去,帽子還在手裏拿著,一任滿頭銀發被雨水淋著。斯佳麗回到了梅貝爾和米德太太身邊,這時她才突然弄懂了他最後兩句話的含意。她有一種不祥之感,心裏害怕極了,於是就趕緊在胸前畫了個十字,想做個禱告消消災。老爺子這話是此去必死的意思。當初阿希禮也提到過死,如今阿希禮這不就……死可是萬萬提不得的!提死,就是自己惹禍招災。她們三人冒雨默默返回醫院的路上,斯佳麗就在心裏祈禱院野主啊,不要將他一塊兒召去吧。不要將他跟阿希禮一塊兒召去吧!”

    五月初開始從多爾頓撤退,退到肯納索山是六月中旬的事,濕熱多雨的六月巳經過去了,謝爾曼仍沒能把踞守在陡峭泥濘的山坡上的南軍趕下來,於是希望又悄悄抬頭了。大家的心情也都高興了些,提到約翰斯頓將軍時話也說得好聽了些。多雨的六月過後便是雨水更多的七月,拚死踞山堅守的南軍打得謝爾曼依然難進寸步,這時亞特蘭大人可真是有些欣喜若狂了。他們被希望衝昏了頭腦,就像喝多了香檳一樣。好哇!好哇!終於把他們給頂住了!一時東家設宴,西家跳舞。隻要前方來了三五個人員在城裏過夜,總會有人設宴款待,宴後又總要跳舞。舞會上女士總是十倍於男賓,現在反而是女的要來奉承男的,搶著跟他們跳舞了。

    亞特蘭大擠滿了外來人員,有探親的,有逃難的,有受傷住院的士兵家屬,也有做妻子的和做母親的。她們惟恐親人萬一受了傷無人照管,因而也來到了這裏。另外,四鄉的美麗姑娘也都成群結隊進城來了,因為現在鄉下剩下的男人要麽還不到十六,要麽巳六十出頭。對這些外來的美麗姑娘,佩蒂姑媽是大不以為然的,在她看來這些人到亞特蘭大來無非是為了搶個丈夫這麽不要臉的事都幹得出來,這個世界真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子!斯佳麗也很不以為然。她倒不怕這些黃毛丫頭來跟她展開激烈競爭,她們還不都是仗著臉兒嫩、笑容甜,其實看看她們的穿著,衣服都是一改再改的,鞋子都是打了補丁的。她自己則由於有瑞特最後一船貨帶來的料子,所以穿的衣服比一般人的漂亮,也比一般人新些。不過話要說回來,自己巳經十九了,畢竟巳不再年輕了,男人家的脾氣,就是喜歡追求傻裏傻氣的年輕姐兒!

    她心裏有數一個寡婦又拖帶個孩子,跟這些花枝招展的狐媚子比起來是要吃虧的。可是在這段興高采烈的日子裏,她倒並沒有像往常那樣感到做寡婦、有孩子是壓在她身上的沉重包袱。白天在醫院上班,晚上要去赴宴跳舞,忙得她整天難得見到韋德一麵。有時候甚至會忘了自己還有個孩子,而且一忘就是好幾天。

    在那些炎熱而多雨的夏天的晚上,亞特蘭大家家戶戶都向本城的保衛者一軍人敞開了大門。從華盛頓街到桃樹街的高門大宅都燈火輝煌,人們在那裏款待從戰壕來到城裏的滿身泥汙的戰士;班卓琴和著小提琴,嚓嚓的舞步夾著輕快的笑聲,透過夜色直傳到遠方。一群群人簇擁在鋼琴旁,一個個歌喉起勁地唱著語帶傷感的葉信雖來到惜巳遲》,衣衫襤褸的有情郎情意綿綿地望著手搖羽扇、掩麵而笑的姑娘,求她們不要猶疑不決,錯過了良緣。那幫姑娘除非是萬不得巳,誰也不會遲疑。歇斯底裏的狂歡和亢奮似浪潮般席卷了全城,有情人都匆匆成了眷屬。約翰斯頓把敵軍阻擋在肯納索山下的那個月裏,這裏結婚的人可多了,新娘無不喜滋滋地羞紅了臉,一身漂亮的裝束都是匆匆忙忙從十來位親朋好友那裏分頭借來的,新郎身上挎著的馬刀晃蕩著,盡往膝蓋處的褲子補丁上撞。那麽多的喜宴,熱鬧非凡!帶勁極了!真是太好了!約翰斯頓終於在二十二英裏外把北方佬給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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