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他們的第一個孩子便出世了,於是便以傑拉爾德母親的名字給她取名為凱蒂·斯佳麗。傑拉爾德不免有些失望,因為他要的是一個兒子。不過有了一個滿頭烏發的女兒,他心裏還是很高興的,為此他還請塔拉莊園的全體黑奴喝紅酒,自己也縱情狂歡,喝了個一醉方休。

    即使埃倫有過自己不該貿然決定嫁給他的念頭,那也從來沒人知道,傑拉爾德當然也不知道。每當看見她,他心裏總是美滋滋的。她一離開薩凡納那座高貴典雅的海濱城市,就把那裏的一切往事統統忘了。從來到佐治亞州北部這個縣的那一刻起,這裏就是她的家了。

    她永遠離開了父親的家,離開了那個外形美麗、飄逸,似女人的身體、像揚帆前行的大船的家。那是幢按法國殖民地格式建造的房子,刷上粉紅色灰泥的房子巍然聳立、結構精致,螺旋形的樓梯,鐵欄杆精工細雕,飾有花邊。那是幢色調暗淡、富麗堂皇的房子,給人以雅致脫俗之感。

    她脫離的不僅是那座高雅的住宅,而且是住宅建築後麵的整個文明世界,竟來到一個迥然不同的陌生世界,仿佛另一個天地。

    佐治亞州北部是崎嶇的山區,住在這裏的人們都吃苦耐勞。從藍嶺山腳下的高原向四周了望,到處是起伏的紅色山丘和裸露的花崗岩層以及黯然兀立的枯鬆。她生在海邊,看慣了那種遍地蒼苔、青藤纏結的寂靜的海島密林美景,看慣了一片白茫茫的海灘在亞熱帶陽光下熱浪滾滾,看慣了平坦無垠的沙地點綴著棵棵棕櫚樹的遠景,眼前所見未免顯得荒涼粗礦。

    這一帶不僅夏天酷熱難耐,而且冬天嚴寒剌骨,可人們渾身是勁,她覺得很奇怪。他們親昵友好,彬彬有禮,慷慨大方,和善之極,但也剛毅堅強,脾氣火暴。她離棄的沿海地區的人對自己的風流韻事,甚至對決鬥和世仇都滿不在乎,並以此為榮耀,但佐治亞州北部的這些人卻有點兒蠻橫。在沿海,生活巳日臻完美,而這兒的生活卻是朝氣蓬勃,生機盎然,煥然一新。

    埃倫在薩凡納認識的人好像都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他們的觀點和習慣都那麽相似,但這兒的人是各種各樣的都有。佐治亞州北部的移民來自各個不同的地方,有的從佐治亞州別處來,有的從南、北卡羅來納兩州和弗吉尼亞州來,有的從歐洲和北美來。有些人,如傑拉爾德這樣的,是剛到這兒碰運氣的。有些人,如埃倫這樣的,雖出身世家,但因為在老家實在待不下去了,遠道來此尋找一份心中的安寧。還有好多人搬到這兒來根本就沒有什麽理由,隻是與他們祖輩一樣好動罷了。

    這些來自不同地方、出身各不相同的人使縣裏的整個生活變得不拘禮儀,對此埃倫感到很新奇,一點也不習慣。沿海地區的人在什麽情況下做什麽,她憑本能就知道。可佐治亞州北部的人會怎麽做她根本就說不上來。

    再說,這地區一切都富有朝氣,正是整個南方興旺發達的高潮。全世界都急需棉花,而縣裏這片新地地力豐厚,土質肥沃,盛產棉花。棉花就是這個地區的脈搏,種棉花和收棉花就是紅土地的心髒在舒展和收縮。彎彎曲曲的棉田壟溝成了財源,當地人就憑著大片大片綠油油的棉田和朵朵雪白的棉花神氣了起來。要是棉花使他們這一代人發了大財,到下一代還不知有多富呢。

    縣裏的人對未來充滿信心,因此對生活也充滿熱情和幹勁。他們盡情享受人生樂趣,這是埃倫根本不能理解的熱情。他們有的是錢,有的是奴隸,有的是玩的時間,而且他們也喜歡玩。他們看起來根本不忙,隨時都可以扔下活兒去參加炸魚野餐、打獵和賽馬,而且難得有一個星期不舉行宴會和舞會的。

    埃倫在薩凡納向來清靜慣了,因此與他們根本沒法打成一片,也不會打成一片。可是她尊重他們,過了段日子才知道這些人性格真誠坦率,說話心直口快。而且看人不重外表,她不由得喜歡上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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