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傳說家喻戶曉。

    洪荒時代,帝堯命令鯀治理洪水。據說,鯀采用“堵”和“塞”的辦法,結果耗費九年仍水患不息,勞而無功。

    九年的時間,在曆史長河中可謂彈指一揮,但對於一個治水者來說,用它來明白實踐的錯誤卻是綽綽有餘了。我們沒有理由批評操作者的不智和頑固,而符合邏輯的解釋恐怕是堵和塞絕非一無是處,並且起碼在一個時期的確卓有成效。以大地之災難聯想到人心之“洪水”,是否也有同樣的規律呢?

    公元1573年,明萬曆元年,張居正在權力鬥爭中擊敗對手,取得“首輔”地位。這時,剛剛繼位的皇帝年僅十歲,秉筆太監是與他同乘戰車的政治盟友,而兩位皇太後則太需要群臣的領袖來為皇帝、帝國穩住繼續前行的方向。於是官僚們安穩地看見舵上那稚嫩的小手,同時也明白,還有一隻大手緊握其上,慢搖穩擺。就這樣,曆史給了張居正十年。

    然而,經過標誌著新時期的燈塔,明帝國那艘大船已運行將近兩個世紀了。官吏是國家機器中各個環節的部件,但有的早已不再轉動,有的迅速腐朽。至於部件與部件的響應,上級與下級的關係,時人則借用婆媳來做了俏皮的比喻——盡管婆婆嘴,也不進媳婦耳。想必正是功能的衰竭才使得農民起義、外敵入侵、自然災害諸多病毒變得如此可怕凶猛。

    與此同時,時代的精英們也從未停止過思考乃至療救的實踐。

    海瑞在說,現在的墮落、頹廢、苟且是不能遵照過去的標準為官做人的表現。建國初期,那種生機勃勃、團結奮進的激情歲月與海瑞的回憶始終做著交相感應。隻要海瑞還在官場踐行模範官僚的角色,他就義無反顧地宣揚,現在要變成過去。換言之,海瑞情感和理論的出發點,在於人心中的國家信仰走向虛弱。

    李贄,無疑是那個時代最誠實的孩子。他膽敢打破表麵和諧的氛圍,指斥儒教理學,大聲喊出那是“皇帝的新衣”。他公開宣稱人性自私,而義理蒙蔽了“童心”。我們看到他是那麽勇於破壞舊世界,但卻從未建立起一個召喚戰士的新天地。或許正是因為找不到出路,李贄最終選擇自刎來結束痛苦。

    戚繼光能夠成為一代名將,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他深藏心底的人生哲學。他決不去感發為何“以文製武”的牢騷,隻在現實社會允許的範圍內,做堅持不懈地改良;與首輔的親密關係,既成就了他的事業,也為後來被皇帝拋棄埋下了伏筆。但我們能不承認“以文護武”,與攝政權力保持和諧,是深通時務之舉嗎?

    而張居正握著不可鬆手的舵,無疑站在了風口浪尖。他深刻認識到“天下之事,極則必變。”麵對帝國病症,他厭惡左派、右派的口水“憤青”,不大話理想,不怨天尤人。在他看來,一個偉大、富強的帝國,是“做”出來的!帝國巨人要想煥發力量,首先需要各級官吏們落實、落實、再落實。整頓吏治,決不是本末倒置地把端正自覺履職的赤誠當作對象,或是空談什麽凝聚團結;而是提綱挈領的執行力建設,隻有把事情辦成,辦好才真正看得見、摸得著,甚至反而可據證斷言:那就是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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