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萱如有涼水當頭淋下,頓時呆了:“我辛辛苦苦帶秦真逃了出來,竟然還是逃不出這何仲的手心!”

    念頭方轉,忽聽另一人驚叫道:“大公子,那邊有兩個人躺在水邊,濕淋淋的,不會便是那對奸夫淫婦吧?”

    阿萱心中惱怒,轉眼一想,又頗為好笑:“我倒不知自己竟也成了別人口中的淫婦!這小子無理,候我尋著機會,總得給他點苦頭吃吃!”

    卻已無力坐起身來,靈機一動,當下提氣向秦真滾了過去,堪堪抵住他的身體,便停了下來。

    秦真衣衫濕透冰冷,隔著衣衫,隻覺他的身體也隻是一片冰冷,毫無生氣。阿萱嚇了一跳,探手去摸時,才覺出他胸口有微微的溫熱。正待收手回來,手指已觸著他衣衫中一處硬物,好奇心起,竟然伸手入內,摸在掌中。

    那是一隻用錦帕包成的小小包裹,阿萱耳聽得腳步聲近,當下連忙打開。淡淡星光之下,但見那帕中包著數隻指頭大小的白瓷瓶,還有一支玉鳳,色澤潤白,觸手光潔,雕琢極是精巧。

    阿萱一把將帕子與玉鳳塞入自己懷中,單留下幾隻瓷瓶,觀其狀當知裏麵全是藥物,急切之間,卻也沒有時間辨出是否毒藥,也隻好往懷裏一塞。

    麵前光線一暗,卻是何仲與那人都站在了麵前。看那人服色神情,顯然是何家的仆從之流。

    阿萱強提一口真氣,坐直身子,笑盈盈道:“原來是大公子。”

    何仲一怔,已是看清了二人相貌,大喜過望,冷笑一聲,道:“原來是你呀,你是那叫什麽貞貞的丫頭罷?才入我何家不到一天,倒學會了偷男人!如今又落到了你大公子我的手中,哼哼,倒要看你還有何話可說!”

    阿萱低下頭來,暗自調節情緒,一時回想南唐宮中受女英譏諷之事,一時又想到李煜毫無憐女之心、要將自己嫁往北漢,甚至連小時想吃一個糖人而不可得的心酸都想了一遍,終於還是直到想起那晚月色清輝、與江暮雲相偕飛奔之事時,才不由得心中一酸,當真掉下兩滴淚來。

    她頰上掛著兩行眼淚,抬起頭來,一雙迷離的眼眸望定何仲,哀哀道:“大公子,貞貞也不知為何,那日無意間見著了這冤家,便是神魂顛倒,不得自持。方才那我本是奉老爺命去喚公子你的,卻見他父親待要殺他,貞貞一時胡塗,竟也顧不得許多,便想拚命救他出來……”

    她眼含淚水,煙眉微蹙,星光下越顯得楚楚動人。何仲不由得心中一蕩,忙正色喝道:“你不是做豆腐人家的女兒麽?卻如何懂得武功?哼,你做下這等事來,卻教那秦興遷怒於我何家,他自己找不著那混帳兒子,倒將我家前艙打得一攤稀爛,傷了我家許多人手,連我……如今又逼我家派人來這兩岸找尋……”

    他說到這裏,大概是有些羞恥,當下哼了一聲,卻不再說下去了。

    阿萱斜眼一睨,果見他換了新衣衫褲,但麵上尚有於清,顯然也著實吃了一番不大不小的悶虧。隻是那秦興也當真了得,憑借一人之力,居然可以將何家人治得服服帖帖。

    阿萱柔聲道:“貞貞一跳下江去,便知道自己錯了。現在這賊子也沒失去,貞貞知道大公子你人品最好,心腸又軟,必不會計較貞貞過失,隻求你在老爺夫人麵前多美言幾句,還容貞貞呆在何家罷。便是洗碗做飯,奴婢也是情願。”

    何仲見得這樣一個美人婉轉求懇,又聽她讚揚自己,心頭早就有些飄飄然。再者見阿萱風姿動人,更是有了不該的非分之想。正自心神蕩漾之際,隻聽自家隨從何忠偏不知趣地在旁說道:“大公子,這樣背主私逃的下賤女子,該當千刀萬剮,抽筋剝皮才是。”

    何仲美夢被陡然打斷,心中不悅,瞪目喝道:“這小賊不是還在麽?她哪裏背主私逃過了?”何忠吃他一喝,嚇得趕緊噤聲。便聽阿萱又嬌呼一聲,蹙眉說道:“哎喲!在江中泡得太久,奴婢的腿卻冷得麻了,大公子你最是好人,可否拉奴婢站起身來?”

    何仲神銷魂與,月色下但見她伸過來一隻欺雪賽霜的纖纖玉手,心頭一陣恍惚,不禁伸手過去,心中想道:“陳總管這次倒找了個極美的丫頭,相貌倒在其次,隻是那一段風神,竟是別樣動人,不若日後……”

    忽覺掌心猛地一陣剌痛,卻是如同蜂蟄一般,不由得跳起來道:“你做什麽?”

    卻見那小美人笑意盈盈,越覺清麗可愛。唯其手中拈著一根極細短針,唯針尖一點黑色,其餘皆為銀白,在星空下微微發光。

    何仲但覺創口處又脹又痛,頃刻間黑了大塊肌膚,不禁嚇得魂飛天外,喝道:“小賤人!你動了什麽手腳?”

    阿萱笑吟吟道:“實話便與你說了罷,我與秦真哪是初識?乃是數年的老相好,莫非如此,豈能不顧性命救他?你所中之針也不是別物,便是那梨花奪命針!”

    何仲冷笑一聲,道:“小丫頭大言炎炎,那梨花奪命針,早在這小賊被擒之時,我們便從他身上收繳出來,送於別處去啦!”

    阿萱除了那“梨花奪命針”和“絕命砂”外,本不知秦家還有些什麽厲害的暗器,隻是隨口說說罷了。此時聽何仲這般說來,心中暗驚:“秦真何等奸詐之人?又身負‘梨花奪命針’,連春十一娘急切間都逮他不著。如何被何家人得手?如此看來,這‘梨花奪命針’竟是依仗不得了。”

    她性本靈動,當下又是微微一笑,說道:“蠢材!你但知梨花奪命針隻有那一筒麽?若是射完,這暗器豈不就沒有用了麽?我當初與秦郎交好,他為討我歡心,甚麽稀罕物兒沒有把與我?這根針兒便是當初他送我的定情之物,針上這毒獨步當世,除了我和我這秦郎,隻怕你再找不到第三個有解藥的人啦。”

    她見何仲遲疑,又笑道:“你若不信,自己看你掌心,是否有黑色腫塊漸漸突起,且又腫又痛?嗯,再過一刻,便當如萬蟻齧啃一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啦。”

    何仲偷眼看了一眼掌心,果如她之所言。心中驚怕,麵上卻不肯表現出來,跨前一步,獰笑道:“那我便奪下你這針兒,在你身上也紮上個十針八針,卻瞧你拿不拿解藥出來!”

    阿萱全然不懼,拈起手中毒針,笑道:“早說你是蠢材罷?我若拚著一死,將毒藥拿來當作解藥,大家服了,便一起死了,卻不勝過隻死我這一人?何況這針兒用過一次,便再也沒有毒性,便是紮上百八十針,又能奈我何?”言畢指尖用力,果然將那毒針重又紮入手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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