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你這道士素無仇怨,如何捉著我不放?”

    “公子印堂發黑雙目無光,家中恐有妖氣。”

    王生愈發惱怒,啐道:

    “放屁。我家中賢妻仙妾,何來妖氣?”

    “正是公子新納小妾。公子若是不信。今夜子時月圓,便可見分曉。”

    王生回家,將此事當作笑話,告於柳氏。柳氏默想片刻,凝神道:

    “你近日身體日漸消薄。我恐果有其事。那道士與你素不相識,如何知曉你新納妾氏?不如聽他一言,也好安定。”

    王生仔細推想,蘇珍種種行端,雖與常人無異,但她來路不明,確是不爭的事實。於是這晚待到月圓,與柳氏偷偷伏在書房窗下,透過窗紙細細觀望。果見蘇珍對鏡,將頭皮扯下,剩一個血淋淋的骷髏頭。骷髏頭彎下腰,執了炭筆,一點一點在頭皮上描畫。王生早已嚇得腿腳發軟,幸有柳氏一旁攙扶,方逃回臥房。

    第二日去街頭尋覓道士。那道士似有所知,早預先準備好桃劍箴符,隨王生一同回家。到得家中,蘇珍正低頭喂雞,見道士隨王生同來,蹙眉怒道:

    “我一心服侍公子左右,你竟疑慮我是妖怪!”

    王生躲在道士後麵,不答話,隻催促道士做法收妖。那道士飲一口狗血,噴灑在劍鋒上,又貼上一張黃符,舉劍便向蘇珍刺去。蘇珍一個箭步跳開,那道士緊緊纏繞住蘇珍,倆人打得難分難解。一霎間狂風大作,飛沙走石。王生趴在牆角,望正酣戰的二人。蘇珍功夫高強,完全不是平素柔弱模樣。看得稍許,隻聽見蘇珍大喝一聲,冷笑道:

    “王生!我念及恩人情麵,本想化身為妾,幫你早日中狀高舉,未曾想你誤聽他人惡言,竟要將我趕盡殺絕。我去也!”

    話音剛滅,天空中一陣青煙盤旋升起,向遠方飄去。道士收了法,向王生頜首道:

    “公子,那妖怪已經逃遁。貧道贈你一道黃符,你掛在房簷上。她便不敢再來冒犯!”

    王生磕頭千恩萬謝。收了黃符,掛在屋角。果然,蘇珍再未曾來過。

    然而王生似乎經此一嚇,落下病根。從此湯藥煎服,日日而飲。過不得一月,便形容枯槁,如同死屍。柳氏也不若從前嗬護備至,隻在飯時匆匆探望。再過一月,王生便撒手人寰。被柳氏安葬在五狐鄉亂墳崗。

    這日,王生墳前拜著一位素縞纏身的女子。她眉眼憂鬱,清麗無比。正是被道士驅逐的蘇珍。蘇珍伏在王生墳前,泣然道:

    “我本是一隻野兔,受狐精追殺逃到此處,是令夫人出手相救,才留此性命。你進京不久,那張亭垂涎夫人美色,苦苦相逼。夫人早已為保貞潔,撞牆自盡。張亭與此處狐精早有勾搭,施法殺害了公子全家,他們還密謀殺害公子。我冒死前來,隻為搭救。不料你被狐狸的障眼法迷惑,反倒認定我是圖謀不軌的妖精!那道士,本也是妖狐一家,豈可皆信?可憐我勢單力薄,法力不夠,隻有眼睜睜地看著公子命赴黃泉。”

    蘇珍哭了一會,抱出一個嬰孩,又道:

    “這是蘇珍為公子留下的命脈,蘇珍定當全心教輔,他日完成公子夙願。”

    她跪在王生墳前,磕三個響頭,起身,消失在茫茫叢林中。清冷的月色,覆在王生墳頭,那墳突然裂開,從裏麵拋出一紙白卷來,卷上正中,赫然一個血紅的“悔”字。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